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紫玺明书 作者:千喆湾 文案 宋朝名将沐广仁著一部兵书名唤《紫玺》,得兵书者可破敌如神,却被奸人诬陷成颠覆朝纲的“反书”,从此沐府一家的命运彻底改变...... 索性养女沐琬琰聪慧过人,竟承袭了养父兵书所有的智慧...... 双亲亡故,哥哥少年便去边关从军,姑母作威作福,琬琰巧借逃婚踏上了前往边关寻找兄长的漫漫长途,遇到幽冥教的追杀却被剑圣大徒弟成风所救,后又与未婚夫君相遇...... 沐家养女琬琰到底是何人,哥哥战熙能否凭借《紫玺》逆袭,成风得知自己的身份后又何去何从,未婚夫君最终能否抱得美人归......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沐琬琰,成风 ┃ 配角:洛云辰,兴平公主 ┃ 其它:紫玺明书 ================== ☆、初遇成风   那一剑狠狠刺入我的心口,浑身气血便不住翻涌,我跌坐在悬崖边上,倾盆大雨将远处的厮杀、哭喊声淹没,我明白,已无路可逃。   但是,我不能死,我还没有完成父亲的遗愿,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那个满身是血,蒙面的男子站在我面前,缓缓扯下脸上的黑纱,那是一张何其俊美的脸庞,他嘴角微微上扬,笑容无比邪魅,仿佛能迷惑众生一般。   他一步一步靠近我,眼里满是戏谑……   悬崖。   我使出最后的力气,纵身投入湍急的湖水中。我听到衣服被撕碎的声音,邪魅男子应该没有想到我会跳崖,没来得及抓住我,只撕扯到一片衣角。   父亲说:宁愿死,也别让敌人践踏你。   我能感觉到身体的剧痛一层接一层的袭来,冰冷的湖水将我翻卷到没有一丝光线的黑洞,我没有力气挣扎,与这巨大的急流抗衡……   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有一股暖流从背部传来,给身体的每个细胞都注入了生命力,麻木的四肢可以动弹了,疼痛不堪的神经也因为这股暖流渐渐放松下来,感觉自己好像依偎在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缓慢、虚弱,但是很真切的心跳,难道,我还活着?   “姑……姑娘,你醒了吗?”   暖流渐渐从背部消失,我无力地倒下,一双结实的胳膊接住我,我拼命努力想睁开眼,可是视线还是一片模糊,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感觉到他温暖、结实的臂弯……   他是谁?是追杀我的那个人吗?   正在我思绪混乱的时候,左手摸到身边不远处一件铁器,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不假思索就将铁器朝说话的方向掷去……   “别过来……”我迷迷糊糊的说到。   我的胸膛一阵剧烈的疼痛,喉咙口感觉到一阵腥甜,意识便又模糊了。   耳畔隐约听到:“姐姐,我可是好不容易救了你啊,你居然刚醒就砸我……”声音听上去很委屈的样子。   我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到父亲、娘亲手把手教年幼的哥哥和我写字,梦到丫鬟墨桃笨手笨脚的给我缝衣服,梦到玉姨给我们做了一桌子好菜……可是,父亲不是早已病死了么,娘亲不是也不在了吗,哥哥,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呢……梦里的画面一幕一幕的好真实,压得我喘不过气……   “姑娘,醒了?”耳旁传来关切的声音,将我的思绪从梦中拉了出来。   原来,我并不是一个人,一直有个人,陪在我身边,我缓缓睁开双眼,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柔和的眼神带着笑意、俊朗的脸庞略显憔悴,两条微微八字的浓密眉毛,一颗指甲盖大小的朱砂红痣隐在他额前的发迹中,不知怎的,竟能感觉出他随和洒脱的好脾气。   他的温暖,一如初夏芬芳氤氲的晨曦。   “你怎么哭了。”他诧异的看着我,赶紧用粗糙的手,笨拙的给我抹去眼角的泪水。   他这一抹,我哭得更厉害了,一向骄傲,从不在人前表现出怯懦的我,竟然在这个陌生人面前哭的稀里哗啦。   我死死拽着他的手,我想说话,想问他是谁,这是哪里,可以喉咙哽咽的根本吐不出一个字,只能继续哭,感觉胸口抽痛的厉害,才渐渐止住泪水。   “你,你是谁?”我抽噎地问他。   “我……我救了你啊,为你疗伤,还天天帮你换药,你倒好,醒过来就给了我一下。”   我半天憋不出话,这才看到他右脑门上一个淡淡的红印子还没消,应该就是那日被我用铁器砸的,一下子没忍住竟然笑出了声。   他见我笑了,才松了一口气:“我叫成风,你呢?”   “我……”现在有人要杀我,我能告诉他我是沐将军府的沐琬琰吗?不能,我不想连累他……   “风大哥,我叫绿筱,谢谢你,救了我。”   成风淡然一笑:“好好养伤,我就在外面。”他将我的手放进被褥里,转身带上房门。   我听着他的脚步,在房门外不远处停住了,这才闭上眼,倦意袭来,一夜香甜无梦。   “绿筱媚清涟,娇荷浮琬琰。”风大哥,我叫琬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在网站发表自己的小说,希望朋友们喜欢,如有不周到的地方请多包涵哦! ☆、紫玺兵书   晨光微露,鸟鸣声声,窗外的清风带着泥土的芬芳,昨夜应该是下过雨了。   我感到身体轻了很多,勉强撑起倚靠在床沿,脑袋还是有点昏沉。   打量四周,这是一间木屋,摆设简单整洁,一张长方书桌,一把竹椅,一张木床......   我的床头整齐叠放着鲜红、泛着绸缎光泽的衣服,那是......   我的嫁衣。   “琬琰,到姑母这里来。”   沐非烟,四王爷的王妃,也是父亲的亲姐姐,父母离世后,便常常以琬琰还小,无人掌管沐府为由,在沐府作威作福。   这个看上去笑盈盈的姑母,心里打的算盘,我一清二楚。   “姑母。”我恭敬地向她行礼,给她斟了一杯茶。   “你也不小了,不如让姑母,给你说一门亲。”沐非烟一边接过我递上的茶水,一边拉住我的手,假装语重心长的说。   说亲?无非是想支走我,或者用我换取她想要的利益。   “是啊,谁人不知,沐将军府藏了一个大美人啊,能歌善舞,知书达礼,要不是我替你挡着,恐怕沐府的门槛已经让那些爱慕你的人给踏破了。”她笑着说。   她见我不作声,又试探地问道:“你可知道落逸山庄?”   江南的落逸山庄,我当然知道,虽不是王亲贵胄,但是势力遍布各地,财力十分雄厚。   “知道。”我轻轻点头。   “落逸山庄少庄主,洛云辰,年少有为,你觉得怎么样?”沐非烟笑得更开了,我仿佛看到了她打的算盘。   如果不是为权,那么就是为财。想必姑母应该跟财大气粗的落逸山庄要了不少好处,而且,我虽名义上是沐将军府的小姐,但是,我并非沐将军亲生女儿,作为养女,能有个不错的婆家已经是万幸。   突然,我心中暗生一计,如果我能抓住这次机会,也许......   “全凭姑母做主。”我笑着回应她。   “好、好。”沐非烟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快答应,手舞足蹈起来,起身准备去张罗。   回到屋内,我还没来得及坐下,丫鬟墨桃便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一把拽住我。   “小姐,小姐,你怎么答应了这门婚事,嫁到江南,那回一趟沐府得......”   还没等她说完,我一把捂住她的嘴,将房门关上。   她似乎明白我的意思,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四王妃无非是想把你嫁的远远的,你走了,那沐府岂不是沦为她的地盘了。”   “小姐,你别走来走去,倒是说句话呀。”墨桃见我在屋内来回踱步,半天没给她回应,着急了。   “墨桃。”我转过身,看着她:“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找父亲的旧部也好,花钱买通一些江湖浪人也好,帮我放一句话出去。”   墨桃诧异的看着我:“小姐要墨桃放什么话?”   看着眼前这个天真善良,自幼陪伴我的丫鬟,现在,她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我凑到她身前,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沐琬琰带着《紫玺明书》陪嫁到落逸山庄。”   《紫玺明书》,六年前,曾在京城乃至整个江湖,掀起轩然大波的一部兵书。   所作之人,正是父亲,大宋名将沐广仁。   父亲将戎马一生的兵法韬略、沐家军枪法、西域各国军事实力分析和一些御敌的经验,全部总结编撰成一本兵书,取名《紫玺明书》。   父亲的本意是想将这些自己征战多年的经验传授给后人,怎料正因为这本兵书却招来祸端。不光朝廷中很多人想要将兵书据为己有,就连江湖各派、西域敌国都万分觊觎。   甚至,朝中传言沐将军有谋反叛变之心。   我记得那晚,父亲支起一个火炉,将呕心沥血编撰的兵书全部抛至火中,眼看着火苗将这些惊世韬略吞噬干净......   火苗燃尽之时,只听“嘭”的一声,一支军队冲破将军府的大门,将我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一名将领,向父亲略一作揖:“圣上召见。”便将父亲带走了。   那年是至道三年,宋真宗即位之初,根基未稳,父亲的兵书引起的“叛变”风波让他心有余悸。   宋真宗终是国君,在他眼里不容许任何人挑衅皇权的威严,择日就下令彻查将军府,索性《紫玺明书》已被父亲一炬付之,并未搜到任何蛛丝马迹。   真宗念父亲是两朝元老,为大宋江山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并未下令重罚,只是他心中终是有顾虑的,对父亲的态度愈发冷淡,有劝他告老还乡之意。   只是父亲这铮铮铁骨怎受得了如此屈辱,终日郁郁寡言,身体也大不如前。   一个深秋的夜晚,娘亲突然将我和哥哥叫入屋内。   那一年,我十岁,哥哥沐战熙作为沐府独子也只有十二岁。   “战熙,你长大后想做什么?”父亲躺在病床上望着年幼的哥哥。   “父亲,熙儿想跟您一样,成为大将军,保家卫国,志在四方。”战熙哥哥用稚嫩又坚定的声音说道。   父亲叹了一口气,闭上眼沉思良久,嘴角浮现淡淡的笑容。   娘亲看到父亲的表情,心领神会,俯下身将战熙哥哥搂入怀中,屋内的烛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好长,我呆呆站在床边,隐约明白了什么。   三日之后,家中便来了一位身形高大孔武的男子,父亲带着哥哥和他促膝长谈良久。   来者正是父亲的挚友嵩景衡将军,父亲欲将年仅十二岁的哥哥托付给他。   父亲知道自己已时日不多,真宗不再会重用自己,战熙哥哥的前途不能就此断送,只有将哥哥委托给嵩将军,才是最佳的选择。   和战熙哥哥分别的时候,我哭了,追着马车跑了好远的路,那条路蔓草连天,仿佛没有尽头,我跌倒了又爬起来,直到再也看不到哥哥的马车。   边关艰苦的军旅生活,孤烟玉笛、黄沙漫天,一别八年,不知哥哥,如今安否。   有一天,父亲把我喊到跟前,他问我:“琰儿,为父有一个心愿,你愿意替我实现吗?”   我重重地点头,我虽是沐府养女,但是父亲和娘亲真心待我如己出,无论父亲让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   “琰儿,我要把《紫玺明书》的内容全部教授于你,将来你找机会去找你哥哥,助他成为一代名将,重耀我们沐家。”父亲说话的时候不停咳嗽,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我有些吃惊,《紫玺明书》是父亲戎马一生所着兵书,我不过是十来岁的小丫头,能参透其中的奥义吗?而且边关千里迢迢,我又如何能找到哥哥。   父亲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琰儿,你自小悟性极高,过目不忘,你并不是普通的孩子,只要你有心,一定可以的。”   “命运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父亲补充到,他长叹一声说道:“沐府的未来,要靠你和战熙了,为父能为你们做的,只有这些了。”   “父亲,琰儿一定尽己所能,和哥哥一起,重耀沐府。”   我永远无法忘记,父亲当时的眼神,很坚定,很从容,那是一种信念。   自此,世上再无《紫玺明书》,有的只是我,沐琬琰。   次年,父亲病逝,娘亲身体每况愈下,兄长远在边塞,沐府的一切都压在我的肩头。   姑母沐非烟总是用各种借口介入沐府家事,隐约觉得她的真实目的,也是为了《紫玺明书》,若能获得这本兵书,对她的夫君四王爷必定大有裨益。   父亲离开的第三年的春天,娘亲也离开了我。   临终前,她递给我一件薄薄的纱衣:“琰儿,这件衣服,是我们蚕家的家传宝,叫桑蚕素衣,可御冰火、刀枪难入,你穿在身上,也许日后能保你一命。”   我从她手上接过这件轻薄的纱衣,哽咽到:“娘亲,沐家待我如亲生女儿,您放心,无论如何,一定完成父亲的遗愿。”   娘亲姓桑蚕,单名一个瑜字,名门闺秀,知书达理,气质温婉,年轻时也是名动京城的大美人,琴艺更是绝妙,我的诗书礼仪、琴棋书画都承自于她。   说完,我再也忍不住泪水,嚎啕大哭起来。   “真像。”娘亲抚摸着我的脸庞,意识弥留之际,她似在喃喃自语:“你和她,真像......”   “娘亲,娘亲。”我握着她下垂的手不住喊她,可是她再也没有醒来......   我让墨桃帮我放话出去,说我的陪嫁是《紫玺明书》,目的就是让那些觊觎兵书的人来劫亲,而我那位未婚夫恰恰又是个纨绔子弟,他必然不会亲自从江南赶到京城迎亲,那我就有很多机会逃走,甚至可以制造假死现象。   我自认为计划周密,准备了所有乔装打扮的衣物和银两,在蓟城脱身,殊不知泱泱江湖远不是我一个闺阁女子能够驾驭。   因山雨滑坡,送亲队伍临时改道,未及蓟城便遇到了一群身手不凡的刺客,我在护卫的掩护下朝着山林尽头一路奔逃......   一名像是刺客首领的男子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我,一直追到悬崖边,我无路可逃。   我慢慢转身看向那名男子,他看到我转身的刹那眼里竟然有一闪而过的惊讶,随即目光又变得戏谑起来:“把《紫玺明书》给我,不然我剥光你的衣服,搜你的身。”   “我呸,休想。”我说。   男子似乎有些愠怒,抬手朝我心口一剑......   那一剑刺在我的桑蚕素衣上,没能要了我的性命,却也让我气血翻涌。   我用最后的力气,纵深跃入身后的悬崖......   父母于我有养育之恩,遗愿尚未完成,怎可成为刀俎鱼肉……    ☆、重伤初愈   绿筱媚清涟,娇荷浮琬琰。   琬琰已死。   我现在是重生的,绿筱。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成风见我已经醒来,便大步走到我身边,俯身坐在床沿。   他穿了一件青色的长衫,头发上沾着朝露,该是刚从外面回来。他离得我很近,略微急促的喘息呼在我脸颊上,痒痒的。   “把这个喝了。”成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我接过带着他体温的瓷瓶,疑惑的看着他:“这是?”   “葛芸香的叶子在夜间会散发一种特殊的解毒物质,所以我去收集了一些沾在叶子上的露水,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他认真的看着我。   看着他略微八字的浓密眉毛上沾染的晨露,心里不觉好笑,我一仰头将略带苦味的露水喝入肚中。   看我一滴不剩的喝完,他才放心的对我微微一笑。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我这才注意到自己只穿着一件男人的长衫,衣服略显单薄,身体隐约可见,应该是成风帮我换的衣服......突然感觉自己的脸火烧起来......   成风似乎注意到我用被角捂住胸口的动作,脸也红了起来,赶忙将目光投向别处,结结巴巴的说:“姑......姑娘,莫要责怪,当时情况紧急,我本无意冒犯,我当时尽量是……闭着眼睛的......”   那真是白便宜他了,本姑娘这从小练舞的身段,看在他救我一命为我疗伤的份上,只能......   “我有些累,想再躺一会。”我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哦,哦哦。”他没敢再朝我这看一眼:“我去外面弄点吃的。”   听着他远去的脚步,我才松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下长衫下的身子,好几处伤口都被小心的处理过了,心口那一剑因为有桑蚕素衣的抵挡,伤口并不是很深,可这......他怎么可能闭着眼睛,我真是越想越好气。   我硬撑着身体下床,顺手抓起床头的红色嫁衣,跌跌撞撞来到前屋。   前屋的摆设依旧很简单,一张饭桌,一个火盆,墙边靠了一排农具,还有一些其他生活用品。   我走到火盆前,眼睛也没眨,就将这上好的绸缎衣服扔到火盆中,冷冷的看着它们一点一点燃尽,散发出一股浓烈、刺鼻的焦味......   待焦味在空气中散去,我才回到房内,捧起床头那件残破的桑蚕素衣,发现有人已替我将破裂的地方细细缝好,针脚虽然粗糙,但是看得出缝衣服的人很是用心。   那日跳崖,虽有桑蚕素衣护体,但是被卷入湖底暗洞的刹那还是以为这次必死无疑了,没想到竟然柳暗花明,被湖水冲到了这里,还遇到了,他......   命运真的好奇妙,我开始渐渐期待未来。   在房内静坐片刻,听到有脚步声从屋外传来。   我扶着墙走出去,看到是成风回来,才放下心,轻声唤道:“风大哥。”   成风看到我一愣:“你怎么,光着脚站在地上。”   他连忙放下手中的野味,取了一件衣服,给我披上。   当他靠近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他身体的温热,这种感觉,好似久违了的亲人。   我抬头望向他,他很高大,比我高了一个头还多点,身后配着一把长剑,用粗布包裹着看不出锋芒,应该也是习武之人。   这种感觉不禁让我想到父亲,那个曾经威名赫赫的沐大将军,只是成风没有父亲那种不怒自威的感觉,眼里总是带着笑意,温柔又潇洒,和我说话的样子好像战熙哥哥......   战熙哥哥,不知道他现在站在我面前,是不是也比我高一个头......   成风见我出神的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绿筱姑娘,可是思念家人了。”   家人?我唯一的哥哥在离这里十万八千里的边塞......   他扶着我坐下,道:“那日我去河边取水,见一红衣女子躺在河边,上前一看你还有呼吸......对了,你的衣服......”   他转身欲替我取衣服,被我拉住:“不必了,已经烧了。”   他惊讶的看着我:“那是,你的嫁衣?”   我点点头:“我父母已经离世,姑母欲将我嫁给我富家子弟,送亲的路上,遇到劫匪,我跌入悬崖,后来,便被风大哥所救。”   我认真的看着他:“风大哥,我本无心婚嫁,求你暂且收留我一些时日,待我痊愈,我就去找我哥哥。”   成风靠在桌边,撑着脑袋好笑的看着我:“那么说,你是要逃婚咯。”   我有些生气,别过头去不想理他。   “直觉告诉我你应该是汴梁来的。”他收起笑容:“这里离汴梁可是有一段路呢,你一个姑娘家,身无分文,还把那么好的绸缎衣服给烧了,你要怎么去找你哥哥呢?”   “我......”我一时语塞,是啊,我都不知道这里是哪里,银两都丢了,我的丫鬟墨桃现在还生死未卜。   他竟摸摸我的头,好像摸一只小猫一样:“我去做饭给你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找哥哥。过两天,我带你去集市上买一件姑娘家穿的衣服。”   趁着他出去的空隙,我在水盆前照了一下自己的脸,差点把自己吓到,倒影中的我,脸色苍白,头发凌乱,怎么看都不像那个沐将军府的大小姐了......   “风大哥,你做的饭比皇宫的还好吃。”我可能是饿坏了,伤口不疼了,胃口也好了。   “咳咳,你还去皇宫吃过饭?”他诧异地看着我。   “我......打个比方。”说着给他嘴里塞了一个鸡腿:“谢谢你救我,鸡腿省给你吃吧。”   成风又好笑又好气的看着我,默默地把鸡腿啃了。   “风大哥,这里是哪里?”我问。   “你终于想起来问自己在哪里了?”   “......”大哥我没出过远门。   “距离乘县不远。”他笑笑:“等下带你去集市。”   我醒来以后第一次走出成风的木屋,这是一处风景独特的山岭 ☆、酒暖花深   春日的午后一切都很明媚,清澈的溪水中可以望见穿梭的小鱼,我脱去成风厚重的长衫,缓步走入水中。   沁凉的溪水洗尽铅尘,顺泽青丝,抚去疲倦。   沐浴后的我感觉清爽了很多,换上女儿家的衣裙,普通的衣料经过剪裁,穿在身上倒也服帖舒适。   木屋的方向传来悠扬的笛声,是成风。   我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望着他修长高大的背影,闭上眼睛,享受片刻安逸。   我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洛云辰会不会满世界找我,我不知道那些杀手会不会发现我还活着,我不知道去寻找战熙的路上还会遇到什么危险……   曲终,成风朝我的方向侧过脑袋,道:“衣服合身吗?”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我站在他身后,我撇撇嘴,走到他面前:“很合身,谢谢风大哥。”   他转过身,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我,眼里带着笑意:“换上女儿家的衣服,好看了不少。”   我红着脸低下头,感觉心口怦然一动,那种感觉,从未有过。   邪魅的笑容又一次浮现在我眼前,他浑身是血,挥剑向我刺来……   我从梦中惊醒,打了一个冷颤,那个男人就像鬼魅一样在我梦中对我纠缠不休。   我披上衣服,走出房外,外屋一片漆黑,成风不在,我突然感到很害怕,推门出去,夜晚的山林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冷。   “风大哥。”我轻唤到。   突然有个人影从屋顶跳了下来。   “啊。”我吓得往后一退。   “别怕,是我。”成风见我被吓到,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扶助我。   “风大哥,我有点害怕。”我的声音略带哭腔。   成风挠挠头,不知道我怎么了:“是我吓到你了吗?”   我摇摇头:“做了一个可怕的梦,醒来发现你不在。”   “走,我带你上屋顶看看。”   说着,便抱着我跳起,轻盈地落在屋顶上。   我和成风并肩坐着,他递给我一壶酒:“喝一口,就不冷了。”   我接过酒壶,浅啜一口,味道很呛人,忍不住咳了一下,下意识捂住心口的剑伤。   成风紧张地搂住我:“没事吧。”   “没事,第一次喝酒,不太习惯这味道。”   “今晚星空很美,所以来了酒性,忍不住出来喝口酒。”   “是啊,星空真美。”我这才注意到今夜的星空,月光如水,繁星满天,夜色绝美。   “你的眼睛也很美,眼里好像有星辰。”   成风突然对着夜空悠悠地说了一句,让我不知道怎么回应,但是心里却甜丝丝的。   “对了,绿筱姑娘,我明明叫成风,你为何不叫我成大哥,而是一直叫我风大哥。”   “我……”可能是当时昏迷好几天脑子不太清醒,喊了风大哥,所以下意识就没改过来吧。   “不过,我喜欢你这么叫我,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他一仰头喝了好几口酒。   “风大哥,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是江湖浪子啊。”他嬉皮笑脸起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那风大哥,有家人吗?”我小心地问他。   成风摇摇头:“没有吧,我也不知道,我是个孤儿,我师父收留了我,传授我武艺,把我养大,然后就不管我了。”   他说话的语气很随意,但是隐约能感受到他心底的孤单。他是那么一个温暖的人,可是在我看来,他只是把孤冷的一面藏了起来。   “风大哥的师父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虽然我对成风的了解很片面,但是从他为我运功疗伤,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这件事来看,他一定不是个普通人,那他的师父必定更不简单。   “是啊,一个酒鬼。”他竟然用酒鬼来形容自己的师父,说话间还偷着乐,他歪过头看向我:“那你呢?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我……”我不能告诉他,尽管,我对他无条件信任。   他见我不回答,便不再追问了,拿起笛子,给我吹了一曲,笛声悠扬,与星光呼应。   我对着划过的流星许下心愿:愿时光停留在今宵。   笛声落,星光熠。   “风大哥。”   “嗯?”   我轻轻搂住他的脖子,把脑袋靠在他肩膀,闭上眼睛。   成风被我意外的拥抱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我听到他的心跳在加速。   空气中弥漫暧昧的味道,他伸手环住我的腰,下巴磕在我的脖子里,慢慢用力,紧紧抱住我。   我知道,再美的夜空都有天亮的时候,再爱的人,都有分别的时候。只愿分别前,能给彼此一个温暖的记忆。   不是不爱,是来不及。    ☆、幽冥邪教   晨光熹微,旭日初升,百鸟争鸣,万花待放。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成风怀里躺了一夜。他还没醒,睡得像个孩子,长长的睫毛,均匀的呼吸,高挺的鼻梁。   一瞬间,我心中的爱慕之意像涟漪一样,被这温柔的春风拨弄开来……   成风似乎感觉到了我注视的目光,缓缓睁开眼睛,把我往怀里使劲搂了下:“看你睡得那么香,我都没敢动你。”   我看到他眼里的笑意,脸红着推开他。   “我抱你下去。”不由分说,成风便抱着我一脚轻踏从屋顶飞落至地面。   我双脚刚着地,便被成风一把推至身后。   他突然变得警觉起来,皱着眉头环顾四周。   “风大哥,怎么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并没有看到异样。   “出来!”成风大喝一声。   远处的树林里果然闪过几个黑影。   我心中一惊,从装扮上来看,是那日袭击我的刺客。   来了约莫十个黑影,正小心翼翼地靠近我们,他们都提着刀,脚步轻盈。   没想到他们会追踪我到这个偏僻的山沟,我开始心慌了起来,对方个个武功高强,我岂不是连累了风大哥……   黑影中走出一个装扮奇怪的男子,并不是那日刺杀我的邪魅男子,而是一个面部棱角分明,皮肤黝黑,穿着毛皮马夹的高大中年男人。   他的眼神非常凶狠,像午夜嚎叫的野狼,目光和我对上的时候让人不寒而栗,他用沙哑的声音对我说:“没想到,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跳下来,你居然还活着。”   我侧身站到成风前面:“你们要找的是我,不要伤害他。”   “哈哈哈哈哈。”中年男人竟然大笑了起来。   他的目光投向我身旁的成风,上下打量一番后道:“小子,报上姓名。”   成风嘴角浮起一个轻蔑的笑容:“幽冥教的狗,也配知道我的姓名?”   中年男子立马收起了笑容,转而变得怒目冲冠,像一匹要进攻的狼,对着我们龇牙咧嘴。   幽冥教?成风怎么知道他们是幽冥教?我心中万分不解。   “上。”中年男子一挥手,身后十个黑影朝我们冲过来。   成风把我拉回他身后,扯掉长剑上的粗布,刀剑尚未出鞘便一脚轻踏迎了上去。   他舞起剑来得心应手,以一敌十,战得并不费劲。   中年男人感觉情况不妙,竟亮出他藏在袖中的铁爪,他爪爪凶狠,直逼要害,想要一击致成风死地。   成风倒退两步,长剑出鞘,在阳光下亮得刺眼,出鞘后,他舞剑的动作如电光火石一般,身姿敏捷潇洒,剑光如流光一样,还未看清招式,对方的人已经倒下好几个。   “无影剑!”中年男子愣了一下,他避开成风的剑,转而朝我扑了过来。   成风剑走偏锋替我挡住了他,但是这时,远处的草丛里又闪过几个黑影,来者不善。   “走。”趁中年男子扑了空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成风果断地拉着我朝屋后的林子轻踏而去。   成风的轻功极好,他带我往林子深处钻,借错综复杂的山林暂时甩开了那帮杀手。   “风大哥,你没事吧。”我拉住他的手问道。   “我没事,幽冥教的荒原狼,极擅长追踪,我们这么跑也不是办法,他循着味道也会找上我们。”成风若有所思的说。   “狼族?”我问到。   “嗯。”成风点头。   北方的狼族,是一支与狼群共同生活的少数游牧民族,性情十分凶狠,父亲在传授我《紫玺明书》时提到过。我转念一想,狼都是在平地进行追踪,水呢?   “水可以阻挡狼族人的追踪吗?”我跳崖都快一个月了,他们现在才找到我,肯定是因为当时的水流阻断了我的气息。   成风看了看我:“不妨一试。”   他带我朝林子另一个方向跑去,那里有个深潭,我们相视一望,一起跃入潭水中。   成风抱着我,闭目静听岸上动静,突然,他抓过我的腰身,带着我向潭底深处盘旋而下。   紧接着,密集的箭雨从水面上扫射下来,成风带着我快速转动勉强躲过一劫。   过了一会,箭雨终于停止了,但岸上的人似乎还未离去,仍在观察潭底的动静。   我不如成风内功深厚,闭气一会便胸口发闷得厉害,我的意识也开始涣散……   成风注意到我下沉的身体,一手托住我,一手捏住我的下巴,用力吻上我的双唇,一股温热的气体送我的胸腔,我轻轻睁开眼睛,借着湖底微弱的光线,看到他闭上眼睛认真的模样……    ☆、师妹莺歌   不知过了多久,岸上没了动静,成风才抱着我浮出水面。   我憋气过久,刚出水便大口喘着粗气,不住咳嗽。   成风见我咳不停,便搂着我不断抚我后背替我顺气,我看到他眼里满是担忧。   “风大哥,你又救了我一次。”我调整下自己的呼吸,终于不那么难受了。   “还好你没事,不然……”成风欲言又止,轻轻摇了摇头。   “是我连累了你,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   “幽冥教,江湖一个势力很大的邪教。”   “你怎么知道?”我真的很好奇成风怎么知道的。   他好笑的看了一眼我:“你风大哥是何许人也?”   我记得刚才打斗的时候,那个叫荒原狼的男人对着成风说了三个字:无影剑。   莫非,成风也是某个江湖教派中人……   “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他抚我起身,替我擦去脸上的水珠,不由我胡思乱想。   “嗯。”我点头。   山林后面有个年久失修的破庙,里面几乎没有能坐的地方,索性四面砖瓦还在,能抵风露。   成风腾出一块地方,熟练地支起一个火堆。   他扭头看向我:“衣服湿了,脱下来烤烤干,不然会生病的。”   说着,他自顾自脱了起来,健硕的身材,完美的线条展露无遗,我吓得赶紧扭过头,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他竟然使劲掰开我捂着眼睛的手,耍起了无赖:“绿筱姑娘,我又不是没看过,为何这般害羞。”   我依旧紧紧闭着眼睛,抿嘴不说话,他当时明明说过给我换衣服时候闭眼睛的,现在又说看过,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他竟然不正经起来。   我听到他笑了一下,便松开了我的手,手里甩了几下衣服便对我道:“在这后面脱衣服,我去外面看着。”   我睁开眼发现他已经走了出去,长衫挂在火堆对面的竹竿上,正好给我搭出一个遮挡的屏障。   真是个不省心的家伙,我又好笑又好气地解开衣服,靠近火堆,温暖自己。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成风从破庙外匆匆跑进来,也不顾我半裸在外的身子,直接将我塞进衣裙:“快把衣服穿上。”   自己则迅速披上长衫,手握剑柄,警觉地看着门外。   我意识到不对劲,站到成风身后,看到他眼里闪过令人心惊的寒光……   这时,庙外传来熟悉的男子声音:“小娘子,你的好师兄,正和别的女子偷欢,你伤心吗?”   这声音,正是那日追赶我至悬崖,刺伤我的那个邪魅男子,我倒吸一口凉气。   成风带着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庙外。   果然是他!   日落西山的余辉洒在他的脸上,让本就俊秀的脸庞看上去更加妖冶,是的,妖冶,说不出的魅惑,这张脸如梦魇一般出现在夜深人静,让我难以入眠。   荒原狼和一群黑衣人则跟在他的身后,显得十分恭敬。   邪魅男子的手上还抓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子,见我跟着成风出来,显然一愣,瞪大眼睛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一个劲的挣扎,用撒娇的语气对着成风喊。   “师兄,快救我,他们是什么人啊!”   师兄,我抬头看成风,他面无表情的侧脸没有给我任何回应。   “让她闭嘴。”邪魅男子显然受不了聒噪,将她推给荒原狼。   荒原狼接过那个女子,便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布。   女子瞪了他一眼,只能发布呜呜的声音便不再挣扎,再次将目光向成风投来。   “大小姐,我们又见面了。”邪魅男子冲我微微一笑,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景下,那么这一笑必定能迷倒万千怀春少女。   “邪牙。”成风冷冷开口,吐出两个字。   邪魅男子一愣,只见荒原狼在他耳畔低语几句,随机他又恢复了笑容:“原来是风少,久仰大名。不过,我不是来和你切磋剑法的,请把,你身旁的姑娘交给我,那我便不会再打扰你,和你的师妹。”   原来,那位被对方制住的女子,正是成风的师妹,我心中万般愧疚,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落入那个叫邪牙的男子手中,受到欺凌。   “放了莺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成风依旧面不改色,语气清冷。   邪牙低下头看着那位名叫莺歌的女子:“你看你,身材和脸蛋都不如她,难怪师兄不救你,要是我也会选一个花容月貌,身材窈窕的女子,何况,她可是当今……”   我听不下去了,站了出来:“别说了,求你,放了她,与他们无关。”   我知道我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怯懦,还有些微微发抖,因为我害怕他,害怕这个无数次侵扰我的梦魇。   “啧啧啧。”邪牙嘴里发出啧叹声:“我们两个的事,确实与他们无关,悬崖一别,想我了吧。”   “你……”我不知如何应对。   我能感受到身旁成风的怒意,他眼里杀气凌冽,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   邪牙显然也注意到了成风的杀气,拔剑指向莺歌:“你不要乱来哦,我会画花她的脸。”   这时,后方十几个黑影聚拢过来,直逼成风。   成风欲与他们交手之时,听到邪牙给了莺歌一个响亮的耳光,打的她右脸红肿,口吐鲜血。   “你若伤人,我便伤她。”   成风见状立马收起手上长剑,只避不攻,被十几个黑影越聚越拢…..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我看到成风看着他师妹的眼神,那种不舍的眼神,是他从来没有给过我的,在我之前,他们就认识很久了吧,就有很深厚的感情了吧……   成风被围拢的杀手连刺三剑,吃痛的皱了皱眉。   莺歌瞪大眼睛不住的摇头,眼中满是泪水……   再这样下去,他会被那些人砍死的……   我是沐琬琰,我是沐广仁的女儿,我不能看着身边的人为我而死,我的担当在哪里……   “住手,我跟你走。”我看向邪牙,坚定地说。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   “别。”成风被杀手用剑抵住,他右手捂着伤口,眼里露出悲伤的眼神。   我对他莞尔一笑,扭过头,没有再看他,是不敢看他,也许这以后再难相见。   我淡然走到邪牙面前,没有一点表情。   邪牙凝视了我好一会,目光还是没有从我脸上移开,轻轻说了一句:“沐家人,有骨气。”   “我跟你走,希望你不要伤害他们。”   良久,邪牙移开目光,眼里竟闪过一丝温柔,温柔?也许是我看错了吧……   “走!”邪牙拉着我走入身后的一顶轿中,后面一片人放下成风和莺歌,鬼魅一般跟了上来。   轿子被人抬到半空,飞的很快,我听到轿外的风声呼呼地吹,突感一阵晕眩,便没有了意识……    ☆、落逸山庄   杏花春雨润物无声,粉墙黛瓦新燕啄泥。   金灿灿的油菜花开遍原野,蜿蜒的青石小路两旁果树林立,几只粉蝶飘翩起舞,小路的尽头,一座古色古香的庄园映入眼帘,门上写着四个熠熠生辉的大字:落逸山庄 。   庄园很大,前院种满各种各样的鲜花,娇艳欲滴,假山、小桥、池塘装点其中,一条长廊曲径通幽......   回廊深处,一间金碧辉煌的屋子里,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白衣翩翩的男子,他慵懒地倚靠在窗边若有所思.......   “少爷,少爷......”一个模样斯文的下人,慌慌张张跑进屋子。   白衣男子回首,一张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脸,他微微挑眉,仿佛让前院的花都黯然,他不急不慢的问:“慌张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找了一个沐家的丫鬟。”   “哦?”白衣少年微微皱了下眉头:“带我去看看。”   “姑娘已经醒了。”一位大夫正在给一个面色虚白的姑娘把脉,见到来人是洛家少爷便起身行礼。   “姑娘,这是洛家大少爷,你可是沐将军府的人?”模样斯文的下人引着白衣男子来到里屋。   病床上的姑娘吃力地撑起身体,见到洛家人立马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你别哭啊,你叫什么?那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我叫墨桃。”女子忍住眼泪,抱歉地看了一眼他们,微微一欠身:“见过洛少爷。”   洛少爷,正是落逸山庄的大公子,也是沐琬琰的未婚夫,洛云辰。   他模样秀气,白净高挑,典型的江南美男子,静静地站在那里,□□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之感,眉宇间带着一股淡淡的,轻佻和不屑。   墨桃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那日,遇到了一群武功极为高强的劫匪,小姐.......我躲在岩石后面的树丛里侥幸躲过一劫,等那些人离去后,再去找小姐,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踪影,我在悬崖边,发现了一块小姐衣服上的布料......”   说着,墨桃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红色布料,正是凤冠霞衣的绸缎布料。   洛云辰看了一眼墨桃手中的衣料,道:“小北极,去把画像取来。”   “是。”那个叫小北极的斯文下人,立马抱来一堆画卷,摊开给墨桃看。   墨桃认真地看着画卷上的人,突然眼睛一亮,指着一幅画中的人说:“对,他们和这个人的装扮很像。”   小北极回过头看着洛云辰说:“果然是幽冥教的人。”   洛云辰点点头,转身朝屋外走去。   “墨桃姑娘,你先在庄内,好好休息。”小北极出门的时候嘱咐了身边的丫头,跟着洛少爷走出里屋。   “少爷,你说这幽冥教,为什么要截杀沐姑娘,跟我们为敌,是不是想不开啊?”小北极跟着洛少爷来到书房,带上房门。   洛云辰坐在长椅上,双脚搁在书桌上,手里不停地把玩一盏茶杯:“一定是因为《紫玺明书》,可是并没有听爹说过,沐家会把这本兵书作为陪嫁啊,况且这兵书不是早就被沐广仁将军烧了么。”   “少爷这么聪明的脑袋都想不出,那我这榆木脑袋就更想不出来了。”小北极挠挠头,傻笑了一下。   “爹那边有消息吗?”洛云辰问。   “老庄主为了此事很生气,动用了江湖各帮派的势力去找沐姑娘。”小北极如实说道。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到底能去哪里.......”洛云辰不解地皱起眉头。   “我听说,这位沐姑娘不但长得好看,琴艺卓绝,舞姿动人,熟读诗书,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小北极描绘起未来庄主夫人的时候一脸向往,越说越来劲了。   洛云辰朝小北极脑门掷了一个桔子:“你媳妇我媳妇啊。”   “嘿。”小北极吃痛地揉了揉脑门:“你不是不同意这门亲事么,怎么又成自己媳妇了。”   小北极是洛老庄主收养的孤儿,从小跟着洛云辰,外人面前是主仆关系,私下是感情深厚的好哥们,没有外人在的时候,还常常没大没小地开主子玩笑,洛云辰却也不计较。   “当时,我与那位沐小姐尚未谋面,就要定下终身大事,当然不同意啦。可是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我媳妇被人劫了,生死未卜,现在这事能一样吗?”洛云辰愤愤地将茶杯扔到一边。   小北极点点头,觉得洛云辰的话很有道理。   “居然敢动我的女人,迟早,我要灭了幽冥教。”   洛云辰站起身,用力抽出案头宝石点缀的赤云宝剑,流光溢彩,将他清秀的脸庞照映出刚毅的棱角......    ☆、尊使邪牙   我感到一阵剧烈的颠簸,头疼欲裂,睁开眼发现竟然靠在邪牙肩膀上,连忙推开他。   “沐小姐醒了。”邪牙笑得很坏,揉了下自己的肩膀:“看沐小姐睡得香甜,我都不敢动,生怕惊醒了你。”   “你为何不杀我。”我不想跟他多废话,那日他明明想要置我于死地,可是今日却迟迟不动手。   邪牙不说话,一张英俊无比的脸凑得我很近,仔细打量着我。   他的瞳孔竟然呈现深蓝,如寒星一般。   “要我杀你的人,以为你已经死了,现在,你是我的。”良久,他终于开口,嘴角浮现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你想要怎样?”   “把《紫玺明书》给我吧。”他的语气让人难以捉摸,像是在请求我。   我摇摇头:“《紫玺明书》不过是谣传,并不存在。”   邪牙闭上眼,把头深埋在双手中。   我坐在他身边,那一刻,我竟然捕捉到他无边的孤独和落寞。   “尊使,前方有一座客栈,是否稍作停留。”轿外传来荒原狼的声音。   邪牙抬起头,起身掀开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我,回复说:“去安排吧。”   “是。”荒原狼应答后便匆匆离开了。   轿子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尴尬,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既不伤我,也不逼我交出《紫玺明书》,反而好像对我很是照顾。   “沐小姐,今晚只能委屈你在这偏僻的客栈住一宿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   “回幽冥教,教主要见你,她想要你的《紫玺明书》。”他直言不讳地告诉我。   我真不明白,这部兵书,怎么会引起江湖中这么多教派的争夺,难道,幕后之人,是朝廷中人?   “我真的没有《紫玺明书》。”我又强调了一下。   邪牙坏坏地笑了下:“我知道,你身上没有。”   我的脸刷一下红了,不禁抱了下自己的手臂。   “不愧是皇城第一美女,那日下着大雨没有看清你的脸,这么一细看,确实俊俏,身材也不错,难怪连风少也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呢。”他托起我的下巴,凑得我很近,我能感到他的鼻息。   风少,他是怎么知道风大哥的......   “看样子,沐小姐还不知道风少是何许人也。”   我挣脱他的手,揉着自己的下巴:“你认识风大哥?”   他笑笑:“有时候,江湖很大,见一面很难,有时候,江湖又很小,缘分这种东西,很难言喻。”   云浮客栈。   荒原狼和一众随从在客栈一楼休息了下来,邪牙带着我上到二楼的客房。   小二送来几碟小菜,便一脸胆怯地退了出去。   我坐到桌边,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邪牙显然一愣:“沐小姐不怕食物有毒?”   客栈的菜虽然没什么味道,难以下咽,但是不吃饱怎么有力气逃命,我夹了一个鸡腿放到他碗里,说:“你要杀我还用下毒这么麻烦?”   邪牙看着碗里的鸡腿,再看了一眼正一脸委屈往嘴里塞着白米饭的我,不觉好笑起来。   “没想到沐小姐这么有幽默感,我以为贵族小姐吃饭都很斯文,不屑与我等草民同桌的。”   我吃太快被噎住了,放下碗筷,轻拍胸口,难受地看着他......   他赶忙帮我倒了一杯茶水,给我递来.......   正在这时,荒原狼莽莽撞撞地推开房门,看到这么奇怪的一幕,呆立在原地,模样很滑稽。   我顾不得那么多,接过邪牙手中的茶水一仰头吞进肚子,舒坦很多之后又开始吃了起来。   邪牙收起尴尬的表情,问道:“什么事?”   “额。”五大三粗的荒原狼支支吾吾地道:“月圆。”   蒙头吃饭的我,蓦然想起来,这个月十五马上到了,每个月的十五夜都是狼族人很难熬的日子啊,父亲说过,狼族人在满月之日会变异,长出鬃毛和獠牙,性情狂暴得不能自已,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得同情起荒原兄来。   邪牙也是秒懂了他的意思:“那你去吧。”   “去吧”的意思莫非是让荒原狼找个地方把自己拴起来,免得天黑了以后发狂伤人?   倘若荒原狼可以发狂,那我岂不是有了可以逃脱的机会。   想到此处,心中暗生一计,偷瞄了一眼邪牙便继续低头吃饭。   夜深人静。   邪牙临窗而立,眺望茫茫夜色,晚风吹乱他额前的头发,皎洁的月光照在他俊美的侧脸,使他看上去不那么冷峻。   我靠在床头看着他的背影,竟然看得有点出神。   “你走吧。”他突然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他的眸子透出寒星般的深蓝,仿佛可以看穿我的心思。   我微微一怔,觉得自己听错了。   “南姜会杀了你的。”他叹了一口气说:“她想要《紫玺明书》。”   我起身走到他面前:“你放了我,教主会责罚你吗?”   “责罚?”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苦涩:“她杀了你,我也不会得到自由。”   一个月以前,他一剑刺入我胸口,想要杀我性命,而今夜,他却对我没有半点敌意,他的眼神不是装出来的,我不知道他到底在那个幽冥教经历了什么.......   “我能抱抱你吗?”邪牙突然靠近我。   我吓得往后一退。   他眼里的光亮一闪而过,转而又恢复了寒星一般的死寂:“算了。”   “你走吧,荒原在楼下的谷仓,你知道怎么做。”他转过身看着窗外皎洁的圆月。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想做什么,是的,我想借着月圆之夜,用处子的血激发荒原狼的野性,趁乱离开。   我犹豫了一下,从身后轻轻抱住他,我感到他身体微微一颤。   时间静止,只有月光的流华在空气中流转......   “保重。”我松开他,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我悄然下楼,见小二正撑着脑袋打盹,我推了下他。   小二惊醒后呆若木鸡地看着我:“小......小姐,有何贵干?”   “和掌柜躲到屋内,锁紧房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否则,你们会没命。”   我扔下一句话,径直朝谷仓走去。   谷仓的门虚掩着,从门缝看过去,一根粗铁链栓住的正是荒原狼。   我用力咬破中指,任血滴落在稻草上,一步一步靠近半梦半醒的他......   狼族人,若在月圆之夜尝到处子的中指精血,便会狂性大发.......   我趁其不备,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指尖血滴入他嘴里,只见荒原狼怒目圆瞪,双眼渐渐变成鲜红,喉咙发出咯咯的怪声,我跌坐一旁,手心都是冷汗......   跑!我心中的只有一个念头,可是双腿根本不听使唤......   突然感到身后一个人把我拎了起来,是邪牙。   他抱起我飞身一跃,把我一下推至客栈外面。   “上马。”他不知从哪里牵出一匹马,扶我上马后,便头也不回的往谷仓跃去。   马儿似乎受到了惊吓,扶着我朝黑夜一路狂奔......   我听到身后传来恐怖的狼嚎声,声声震天...... ☆、粉黛添香   骏马伏着我在密林里奔跑了一整个晚上,天空透出鱼肚白的时候,它才放慢了脚步。   我感觉自己浑身骨头都被颠散架了,使劲拉了一下缰绳,翻身落马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才感觉踏实了许多。   “你走吧,自由了,想去哪里去哪里。”我替马儿拿掉马鞍,拍拍它的屁股,对它说。   马儿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围着我转了两圈,一仰马蹄子便撒欢地跑开了。   我无奈地笑笑,沐琬琰啊沐琬琰,你怎么那么狼狈,好好的洛家少夫人不做,现在四仰八叉地躺在这荒郊野外,何处话凄凉......   父亲,女儿没用,我不知道找到哥哥前还有没有命活……娘亲,你跟我说,沐府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所以你教我弹琴、跳舞,可是……我摊开双手,指甲里都是烂泥,简直跟捡破烂的一样……   “飓风过岗,伏草惟存;天之将明,其黑尤烈。”我苦笑两声,用老子的两句诗文安慰下自己。   大概是太累了,我竟然在这荒郊野外睡着了,休息了一会,精神好了很多,爬起身来,拍掉身上的泥土。   天亮了,阳光拨开薄雾,不远处竟然是个码头,几艘船正靠在岸边。   “咕咕咕咕……”我摸摸自己的肚子,感觉好饿。   不如去码头边试试运气吧,看看船家是要去到哪里。   码头很热闹,壮汉在来来回回搬运货物,想必这些都是商船吧。我避开搬运的货物往前走了一会,赫然看到一艘华贵的大船,闪亮的船漆,门窗的雕刻精美,不时还有男女欢笑声传来……   一阵优美的琴声从船内传来,我仿佛闻到一阵胭脂的芬芳,一时间恍惚看到娘亲在沐府后花园弹琴的样子……   “小姑娘,在等人呢?”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猥琐的男人声音,转身一看,果然是个邋遢的男人,正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我心中一惊,急退几步。   那个猥琐男人见我孤单一人,更加有恃无恐起来:“小姑娘,陪大爷玩玩。”   他欲伸手拉我,我急忙躲闪,心想要是战熙哥哥在,还不一剑劈了你。   “你走开,别碰我,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怒道。   “呦呦,挺贞烈啊,你这穷丫头也不照照,能跟天香阁的姑娘比?”猥琐男人笑道,一步一步把我逼到岸边。   “无赖,赶紧给老娘滚!”   突然从船上泼了一盆水下来,好像还是烫水,一下子把那猥琐男人给浇蒙了……   我抬头看向那个自称“老娘”的女子,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黄毛小姑娘双手叉腰,一脸盛气凌人地看着我们,婴儿肥的小脸蛋红扑扑的。   小姑娘跑下船,一把拉上我就往船舱跑,只听得身后一阵“嗷嗷”的惨叫,听得人心中大悦……   “姐姐,别怕,他不敢追上船。”小姑娘瞪了一眼码头上的男人,转过头对我笑眯眯地说。   “谢谢姑娘,若非姑娘仗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一脸感激地看着她。   “没事儿,我叫小满,是天香阁的丫鬟。”   “天香阁?”我记得码头上那个男子提到过。   “嗯,我们天香阁有很多才貌卓绝的姑娘,有的琴艺高超,有的舞技艳压四方。”她说得眉飞色舞。   我心中不免有些疑惑,难道,这天香阁,跟皇城的青楼是一个意思?   小满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转了下眼珠,凑到我耳边:“我们是卖艺不卖身的,姑娘别害怕。”   我松了一口气,生怕这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啊……   “小满,在和谁说话呢?”   船舱内走出一个气质温婉,风姿绰约的女子,一颦一笑都有勾人心魄的魅力。   “流苏姐姐。”小满恭敬地对走来的女子行了一礼。   “这位是?”名唤流苏的美丽女子上下打量了我。   “哦,我见码头有人要欺负这位姑娘,便……”小满看看我又看看流苏,似乎很是忌惮她。   “见过流苏姐姐。”我见小满犯难,便向流苏行礼道:“我在码头遇到男子轻薄,是小满救了我,我叫……我叫绿筱。”   流苏仔细端详着我的脸,问我:“你怎么会一个人在码头?”   “我,无家可归。”   “一个亲人都没有吗?”   “双亲已故。”   流苏没有继续问我,围着我转了一圈,对小满叹了一声:“不是流苏姐姐无情,规矩你也是知道的,这种来历不明的女子,我们不能留。”   小满小跑过去拉住流苏的衣袖,小声说:“这位姑娘看样子已经很久没饭吃了,无亲无故的,也不像坏人……”   “坏人写在脸上吗?这坏了规矩,怕是被小姐责罚。”   天空飘起雨来,我打了个冷颤,虽然她们说话声音很小,但我还是从她们为难的神情领会到了意思。   “谢谢小满姑娘仗义相救,流苏姐姐不必为难,绿筱告辞。”我向她们行礼。   “慢。”流苏喝住我:“唉,算了,你一个人去哪里啊,这码头乱的很。”   小满听到这话表情又欢愉起来,赶忙让我谢过流苏。   “那,打扰了。”我感激地跟着她们走入船舱。   船舱内部非常豪华,甚至不输皇家的游船,衣着鲜亮的歌女、琴师正在为穿上的商客唱曲,曲调悠扬动听。   “这是天香阁的姑娘,江南总部派我们跟船给商客们助兴,这些都是大有来头的商客,千万不可得罪。”   看来这只是天香阁的一小部分,真正的“总部”还另有他处,只是这商船与我要去的地方南辕北辙,我是好不容易逃了出来,难道又要去江南了?但倘若不跟着她们,我又能去哪里?   “绿筱姑娘,可晓声乐?”流苏问我。   “我……略晓琴音。”我收回思绪,回应流苏。   流苏笑笑:“看你也不是个山野丫头,小满,带她换身衣服,吃点东西后带到我这里来。”   我洗了个澡,换上小满给我找来的琴师衣服,站在镜子前仔细收拾一下自己。   “绿筱姐姐,你好美哦。”小满给我端来一碗粥,两个包子,还有几碟小菜。   “小满说笑了。”我放下梳子,接过小满手里的盘子,感觉好饿。   “真的呢,天香阁那么多姑娘……”小满突然捂住了嘴,蹑手蹑脚地走到我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都没有绿筱姐姐那么有气质。”   我脸红了一下,学着小满的样子吐吐舌。我沐家将门之后,论气质自然不会输给江湖歌姬舞女,只是现在身不由己,且随遇而安吧。   “小满,天香阁是什么来头啊?”我一边喝粥一边问到。   “看来你是外地来的姑娘,江南十城谁不知道天香阁是……”   “小满,给绿筱收拾好了吗?”是流苏,气喘吁吁地跑到屋内,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流苏姐姐,已经给绿筱姐姐换上琴师的衣服了。”小满说。   “哎呦,这可急死我了,梦樱感染了风寒,身体不适,说晚间不能献艺了。小姐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别得罪这些商客的。”流苏大口喝了一杯桌上的茶,抹了抹额角的汗水。   “梦樱姐姐的曲目可是我们天香阁的头牌好戏,这一病,怕是没人可以代替她了。”小满也皱着眉头犯起了难。   流苏看了我一眼,问:“不知绿筱姑娘可会唱曲儿?”   我一怔,站起身,点点头。   不管怎样,这两位于我有恩,且算报答她们吧。   流苏喜出望外,拉住我的手:“我的好绿筱啊,就帮流苏姐姐一个忙吧,等下帮我圆个场,唱个你拿手的就行,等到了江南,我跟小姐说说,让你留在我们天香阁。”   “流苏姐姐于我有恩,若绿筱真能帮上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好嘞,小满啊,赶紧给绿筱换身衣服,就,就我那件白色绸缎带翎羽的……”流苏松了一口气,一边关照小满,一边乐呵呵地跑出去了。   大堂内灯火辉煌,坐着不少衣着绫罗绸缎的商客,喝的都是上好的酒,吃的也都是山珍海味,江南真是富庶的地方,不逊皇城啊。   流苏姐姐站在人群中,正和大家有说有笑,但是这些商客似乎对她有所忌惮,没有一个敢对她动手动脚,得知那个叫梦樱的歌女不能献唱虽然都很扫兴,但是却不敢不给流苏面子。   “流苏姑娘,你给我们唱一个呗。”一个看上去四十出头的商客好像有点不高兴但是不好发作。   “王大哥,别开妹妹的玩笑啦,妹妹这嗓子呀唱不得歌,不过呀,我们这有个姑娘,倒是可以为各位献唱一曲。”   说着,流苏掀开幕布,把我拉了出来。   大堂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都将目光投向我。   一旁的小满咽了下口水,轻声问我:“姐姐,紧张吗。”   我笑着摇了下头,在皇宫内给那么多皇亲贵族献艺都不紧张,这样的小场面还是应付得来的。   我向流苏姐姐点头示意,独自走上台,向台下的商客们行礼,便端坐在古筝前,向身后的乐师示意开始。   我轻轻拨弄琴弦,久违的琴音让我的心一下子静了下来,琴音袅袅,让我暂且忘记此刻的窘迫。   闻听江南是酒乡/路上行人欲断肠/谁知江南无醉意/   笑看春风十里香/伊人皓腕凝霜雪/画船枕夜听雨眠……   曲终,余音回荡,我缓缓起身向台下的商客施礼。   良久,台下的看客似乎缓过神来了,纷纷鼓掌,让我再唱一首,我看到刚才还一脸不满的王姓商客一扫不悦之色,大声叫好,这才松了口气,总算没给流苏姐姐找麻烦。赶紧退回幕后,小满和流苏看我回来了赶紧迎上来。   “绿筱姐姐的歌声如夜赖一般,听得小满都醉了。”   “是啊,看来我们天香阁又要多一个红人了。”   我苦笑了下,心中却高兴不起来,我此行的目的,并不是当歌姬的啊。   那夜,我很疲倦,但是睡得并不安稳。   听流苏说,商船是开往江南的,我可是千方百计逃了洛云辰婚的人,命运却又把我带到了那里……   梦里,我看到一个高高在上的男子,白衣飘飘,修长挺拔的背影,他缓缓转过头来,我却看不清他的脸……   商船行得很慢,我在船上待了半月有余,除了偶尔需要上台献唱外并没有其他事情。日子过得很无聊,小满和流苏这两个都是大忙人,常常从早到晚见不到人影,对于今后的打算我依然没有头绪,靠在窗边看着一望无际的江水发呆,胡思乱想……   唯一和我熟络琴师是个和小满差不多大的男孩,叫米福,是个孤儿,总是姐姐长姐姐短地唤我,给我讲他的见闻,和他一起抚琴吹笛倒也是消磨时间的好办法。   我终于看到了那个叫梦樱的女子,她大病初愈,虽然气色不太好,但是也能看出是一款标致的美人,顾盼生姿,窈窕淑女。   我本想上前与她打个招呼,但是她的侍女似乎对我并不友好,一副“你也配跟我家姑娘说话”的神情。   看来是我来到之后抢了她一半风头,对我嫉妒得紧吧,我无奈地从她身旁走过,感叹每一个高阁都锁着一笼又一笼的金丝雀。   突然一个熟悉的脸庞浮现在我脑海,我心头一疼,是成风温柔的笑脸,那个像风一样的男子,那个没有任何牢笼可以困住的男子,却在我离开的时候流露出伤心的神情……   怕是,今生再无缘相见了吧。   “绿筱绿筱。”身后传来小满急促的脚步。   “怎么了?”这个丫头总是冒冒失失的。   “快靠岸啦,我们可以回天香阁总部了。”她笑得像朵花似的。   天香阁。   快到初夏时节的江南真的很美,莺歌燕舞、姹紫嫣红,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本以为这是个胭脂粉黛的地方,没想到古色古香,移步换景,别具一格。   “绿筱,今晚的晚宴啊,少庄主和大小姐,还有不少江南的望族都会来,我给你安排了一个节目,你献唱一曲就好,我也会借这个机会跟小姐说,让你留下来。”   流苏姐姐给我安排了一处安静的房间,拉着我坐下,就是一顿安排,也不容我推辞就又忙活别的去了。   “哎,流苏姐……”我还想喊住她,问她到底谁要来,大小姐又是谁,我可不能卖身在这里啊……   这可如何是好,江南,我的脑子一片混乱……    ☆、未婚夫君   晚宴已经开始了,我却丝毫不想过去献曲,大家伙儿都忙得热火朝天,这个功夫也没人顾得上我。   天香阁很大,我在院内随意走动,竟然每一处景色都不一样,心中正纳闷这得多少财力人力才能修建这么一所院落……   “梦樱姑娘,这么巧啊。”   “见过王员外。”   不远处正是梦樱和她的丫鬟,正在和一个中年男子打招呼,可是感觉一脸不情愿,那个王员外也是一脸痴醉的样子,应该是喝多了误打误撞到了内院吧。   王员外笑得色眯眯的,竟抓住梦樱的手不放,吓得她花容失色。   我暗自好笑起来,这主仆二人心气很高,不光势力还小心眼,我救还是不救呢……   这时,王员外更加得寸进尺了,还想把梦樱搂到怀里,吓得梦樱惊叫了起来……   我看不下去了,拿起旁边的水桶,冲上去就往王员外身上一顿熊泼……   冷水一泼,他好像清醒了很多,暴跳如雷地吼了一声,一脸怒气地看向我。   “哪个死丫头,敢泼老子!?”   我心想这回死定了,刚才应该一棍子打晕他……   “王员外,为何私闯我天香阁内院。”   我正欲上前解释,身后传来好听的男音,梦樱朝我身后方向看去,眼睛炯炯发光,喜笑颜开地行礼,那个王员外也瞬间怂得像个小绵羊,不敢吱声。   我纳闷地回头,只见来者是一个面若白玉,丰神俊朗的男子,白衣翩翩仿佛画中走出来一般。   “少庄主。”梦樱娇声唤到。   少庄主?我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但是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少庄主莫要见怪,我喝多了不小心走错地方了。”王员外悻悻地说,然后瞪了我一眼赶忙跑开。   “梦……梦蝶?”俊朗男子看了眼梦樱,似乎不记得她名字了。   “回少庄主,梦樱……”梦樱的脸红的跟苹果似的。   “哦,你赶紧去吧,流苏在找你。”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便把目光投向了我。   梦樱虽然留恋,但是也不好多做停留,施礼后便带着丫鬟一脸不舍地朝外堂走去。   此时此刻,偌大的花园,只剩下我和他。   少庄主的目光让我有点不知所措,我鼓起勇气看向他,心头却百感交集,那个眼神,那个身影,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我。   “绿……绿筱。”我声音放得很低,希望他别往心里去。   “你再说一遍。”他突然抬高了声音。   “绿筱。”我被吓了一跳,也跟着抬高了声音。   “哈哈哈哈……”刚才还面无表情的他竟然放声笑了起来。   “回少庄主,如果没有事情吩咐,那我,先下去了……”   “站住。”他一把拉住正欲溜之大吉的我,仔细打量着:“我怎么,没见过你?”   天啊,天香阁这么多姑娘你怎么会都见过啊,果然是登徒好色之人,我挣脱了他的手,揉了揉胳膊。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是流苏姐姐收留我的。”   “我是问你,收留你之前,是哪里来的……”   他靠得我很近,我闻到他身上幽兰般的香味,吸入鼻腔后久久不散,就像他的人一样,只要见过他的容颜便再也难忘怀。   良久,我回过神来:“娘胎里来的……”   他好笑地看看我:“这天香阁,竟然还有这么有趣的人啊。”   “哎呦,绿筱啊,我可算找到你了。”是流苏姐姐。   她向少庄主行礼后边一把拉住我,顺便朝我屁股上给了我一巴掌:“死丫头,姐姐到处找你,该你了。”   我吃痛地撇撇嘴,下意识揉了揉屁股,看了一眼少庄主,学着流苏的样子给他行了一礼,便再也不敢看他,跟着流苏朝外堂小跑过去……   “流苏姐姐,少庄主是谁啊?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去往后台的路上我忍不住问流苏。   流苏没好气地给了我一个白眼:“落逸山庄你不知道吗?少庄主自然是洛云辰啊,我们天香阁就是洛家的一个商会。”   我的心咯噔一下,双腿一下子重了起来,落逸山庄,洛云辰,我怎么会不知道……   我差点成了他媳妇,而他刚刚竟然就站在我面前……   我真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会遇到他。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莫名涌出一股甜甜的暖流,在全身蔓延开来。   这种甜蜜的感觉,本身就是一个谎言,我是说谎的人,我不配拥有,现在我要圆自己的谎。   晚宴的布置金碧辉煌,置身其中仿佛回到皇宫,只是我并不喜欢这纸醉金迷、杯盏交错的感觉。   洛云辰也来了,他身边坐了一个美貌的姑娘,没记错的话,他有个小他两岁的妹妹,叫洛云婵,应该就是流苏口中的小姐了。   他抬头看向我,嘴角似乎还有一分笑意,我赶忙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回头示意米福吹笛伴曲。   我轻轻拨弄琴弦,音色回荡……   “嘣……”突然,琴弦断了……   台下一片哗然。   我心中一惊,好好的琴弦怎么会说断就断,我下意识朝梦樱那边看去,发现她正得意地笑着,我恍然大悟,断弦是有原因的,但是,你以为,这就能难倒我?   我站起身向台下行礼,转身对米福说:“别慌张,还记得我教你的《木兰吟》吗?”   米福明白了我的意思,点头,拿起笛子就吹奏了起来。   我合着笛声起舞,《木兰吟》是父亲所作的曲子,娘合着拍子编了一支舞曲,前几日闲暇,正好将这支曲子教给了米福。   笛声悠扬又不失激昂,木兰身为女儿身代父从军,一路艰辛终成将领,带领千军万马杀敌万里,这支舞曲是爹娘的心血,而此时的我,是不是就是木兰……   我越舞越入神,完全忘记了台下的喧嚣,沉醉在笛声中,沉醉在每个舞姿里……   笛声止,舞曲终。   我听到他们的叫好声,我感觉到……洛云辰的目光。   只是,我终于还是没有勇气与他对视。   我失神地走下台,坐在梦樱身边,她对我说了什么,米福对我说了什么,流苏对我说了什么,我都没有听进去,我唯一能感受到的,就只有那道炽热又温存的目光……   那一刻,我想哭。    ☆、主仆重逢   晚宴到场的客人在歌舞中纵酒尽兴,良久,我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流苏姐姐像一只百灵鸟,穿梭在人群中,声音清脆悦耳,她向我这边使眼色,点头示意已经帮我向洛家大小姐打过招呼了。   我挤出一个笑容回应她,假借身体不适,便早早离开了晚宴大堂。   我顺着四下无人的回廊,在夜色中狂奔起来,一直跑到房门口,才停下来喘气,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   沐琬琰,赶紧醒醒,父亲的遗志还未完成,是你自己选择逃婚,选择无家可归,选择这条艰难的路,就算爬,也要爬到终点......   我回头看了下夜色中的天香阁,鼻腔中仿佛还停留有那股淡淡的幽兰香气。   突然想到邪牙说的“江湖有时候很小”,真的很小,皇城离江南那么远,这都能遇到他......   一夜辗转难眠,最终还是决定离开。   天刚亮,我就起床简单收拾了一下,梳洗完毕后就去找流苏姐姐辞行。   刚到流苏的房门口,就看到她正和一个模样斯文的男子有说有笑,看到我来了立马眼睛一亮,招呼我过去。   “绿筱啊,正好要找你呢。”   我一愣,怎么大清早就找我有事:“流苏姐姐,我也正好找你有事呢。”   “你能有啥事啊,我这有一件大好事呢。”   “见过绿筱姑娘。”模样斯文的男子见我来了也笑着走了过来。   我向他行了一礼,仔细想了下,好像是昨晚晚宴上在洛云辰身边的侍从。   “哎呀,绿筱,我来了天香阁这么久,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美事儿呢。”   我一脸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两位笑得合不拢嘴的人,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流苏和斯文男子相视一笑:“洛少庄主,要把你接到他的庄内,咱天香阁从来没有姑娘有这福分能进到落逸山庄呢。”   听到流苏把事情说完,我感觉我的世界开始打雷下雨了,这对别的姑娘来说简直是春光无限,但是对我来说,简直......生无可恋......   “绿筱姑娘?”斯文男子用手晃了一下我的眼睛:“看你惊呆的样子,是不是太高兴了?”   我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很难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来意说明了一下:“其实,我此行前来,是想.......辞行的......”   我看到他们两个同时露出吃惊的表情:“为什么呀?”   “绿筱姑娘,你别走啊,我跟了少爷这么久,从来没见他对哪家姑娘这么好过啊,你要是走了,我真怕少爷砍了我。”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声音还带有哀求之色。   我要是真去了落逸山庄,恐怕身份会暴露,到时候,没法自圆其说是小,被终身□□可就惨了。   “我一个穷酸丫头怎么受得起如此抬爱,何况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办呢,实在不方便留在庄内。”怎么样,我都不会从了的。   “小北极,自从少夫人被劫匪劫走后,少庄主一直一筹莫展,我看他已经很久没像昨晚那么开怀了,果真是对绿筱有意思?”流苏试探地问到。   “是呢,他昨晚心情可好了,一回去就让我今早一定把绿筱接过去。”   你们少夫人好端端站在这里呢,一直以为这种纨绔子弟没心没肺的,居然还会把找我这件事放在心上,突然感到有点对不起他啊,不过这天香阁这么多姑娘呢,他应该也不会太寂寞......   “那,绿筱,可就不能怪我们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流苏和小北极朝我一个箭步,一人一个胳膊把我架了起来。   “流苏姐姐,你们这是干嘛?”我急问。   “别怪我们,少庄主亲点的姑娘要是在我这里跑了,那我可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咯。”   说着,我被他们架到门口直接塞进了轿子里。   “起轿起轿!”我还没坐稳就听到小北极在轿外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我一脑门撞到轿子上,忍不住吃痛地叫了一声,然而并没与人搭理我,心里那叫一个苦。   不知道过了多久,轿子突然停了,小北极替我掀开帘子,笑眯眯地看着我:“绿筱姑娘,到啦。”   我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好气派的山庄,麻溜地下轿,站在门口仰头盯着“落逸山庄”四个大字看了许久,半年前我随口答应姑母嫁给洛云辰,半年后阴差阳错被强行带到了这里,也许是命中注定吧。   庄门打开,走出一个美貌的女子,是洛云婵。   她仰着高傲漂亮的脑袋走下台阶,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里带着轻蔑,她冷哼一声:“果然是个狐狸精,居然还男女通吃,流苏替你说好话,连哥哥也鬼迷了心窍,你这种乡下丫头可千万别痴心妄想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大嫂可是沐将军府的大小姐,可惜她现在生死未卜,不然哪有你的机会啊。”   我一时无语,你大嫂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呢......   “洛小姐。”我微微向她行礼。   “哼。”洛云婵一甩身,径直朝庄内走去,没再搭理我。   “绿筱姑娘,你别介意,我先带你进去吧。”小北极见洛云婵走远,便轻声对我说。   我不介意啊,她口中的沐将军府的大小姐正是本姑娘,她眼里还是有我这个“大嫂”的,倒是你,硬把我架到了这里,我心中暗暗嘀咕。   我跟着小北极进入庄园,他直接把我带到了侧院,安排了一间幽静的客房,让我静候着,便一脸坏笑地离开了。   我脑子里满是再遇洛云辰的场景,他会问我什么,我该怎么回答,他要是对我做什么,那我怎么办,总之心里一团乱麻,根本无心欣赏庄园内的满园□□......   一直等到了日落西山,都吃了好几顿点心了也没见洛云辰来。   洛云辰是在戏耍本小姐吗?我心中暗暗不爽。   这时,远处传来似有似无的古埙声,这个曲调,好熟悉......   我脑海里浮现一个天真灿烂的笑容,墨桃!   这首曲子,以前我和墨桃一起练过,怎么会在落逸山庄听到,难道.......难道墨桃在这里?   我心中暗喜,推开房门见四下无人,连忙寻着声音去找吹奏之人......   天色渐渐昏暗,我借着月光沿着后花园的走廊兜兜转转好一阵子,埙声在这个时候竟然停了。   唉,怎么不吹了,这下怎么找啊.......   正在我焦急万分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怯怯的女声......   “小姐?”   我回头,黑暗中有个瘦削的身影......   “墨桃,是你吗?”我试探性地问。   “小姐,真的是你吗?”   黑暗中的身影急步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我,泪眼婆娑的瘦削脸庞,真的是墨桃。   “小姐你怎么天黑了才出现,你是人是鬼啊?”说着她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死丫头,咒我啊。”我喜极而泣,拍了一下她的脑门。   “小姐,你没死?”墨桃定睛看着我,一脸不敢相信。   “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到花园深处假山后面。   待我们两个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的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我才问到:“墨桃,你怎么在这里?”   “回小姐,那日遇到劫匪后,洛府、四王爷府派了好多人去找你,但是都没有找到你,我受了重伤,被洛府的人救起后便一直住在这里。”   我摸摸她的小脸,心疼的说:“是我连累了你。”   墨桃一个劲的摇头:“沐府对我的大恩大德,小姐对我的真情实意,墨桃就算豁出性命都报答不完。”   “嘘,快别再叫我小姐了。”我低声对她说。   “怎么了,难道不是洛少爷找到你的?”墨桃一脸疑惑。   我摇了摇头:“墨桃,有些事情来不及与你细说,我来到这里也是情非得已,我现在叫绿筱,你可千万别说漏了嘴。”   墨桃认真地点点头,虽然还是一脸的蒙圈:“小姐......不,绿筱......墨桃记住了。”   我怕出来太久被人发现,不敢与墨桃多说,与她约定今后以埙声为暗号,再三叮嘱她几句后便与她依依不舍地分别了。   能在落逸山庄与墨桃重逢,感觉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一般,心情格外的好。没想到洛府里的人救了她,看来洛家人心肠还不错。   我寻着来时的路,一路哼着小曲,回到屋内。   正准备点亮桌上的烛火,便感觉到身后一股熟悉的幽兰香味将我包围。   我心中一惊,连忙转过身。   黑暗中传来一个男子的轻笑声,窗外的月光正好照在他侧脸,映出他俊美的轮廓,修长的身影投在地上,来人正是洛云辰。   我收起慌张的表情,在黑暗中向他微微行礼:“少庄主。”   “好眼力啊,这黑灯瞎火都能认出我来。”他戏谑地说。   还好屋内一片漆黑,不然他就能看到我脸红的样子了,我赶忙转身,欲取火折子。   “我来吧。”他靠近我,从我手上拿过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烛火,房间顿时亮了很多。   我看清了洛云辰的脸,风尘仆仆,有点疲惫。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只好不语,等他发话。   “刚去哪里了,这么高兴。”他自顾自坐在我的床沿上,问道。   “后花园很多花开了,我去……赏花……”   “赏花,天都黑了你赏花?”   我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只能继续编:“我出去的时候还是傍晚,夕阳映衬红花煞是好看,谁知府院太大,迷了路,走了好久才找回来。”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给我的感觉,很像一个人……”   我心中暗叫不妙,莫非是认出我了,难道姑母当时给他看过我的画像?不会吧,姑母不是这么心细的人啊……   然后他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到:“她应该不在人世了……”   “是……少夫人吗?”我鼓起勇气试探性地问到。   谁知这一问,好像戳中了他的软肋,他变得严肃起来,甚至略微带着一丝怒意:“谁跟你说的?”   我吓得往后一退,低下头不说话了。   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很多,苦笑到:“是啊,是她。虽然我也没见过她……”   原来,他并没有轻看我们之间的婚约,虽然素未谋面,但是早已从别人对我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了我,那么我失踪的这些日子里,他应该多少会感到伤心吧。   洛云辰,我没死,答应与你的婚约也是为了逃脱姑母的魔掌,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我轻轻走到他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抚摸了他的脸颊,他身体微微一震,紧接着抓住我的手,直接把我按倒在床上。   “少庄主……”我吓了一跳。   他的左手与我的右手十指相扣,脸离得我很近,鼻息中吐纳出幽兰的香味。   我感到自己呼吸都要凝滞了,他要做什么……   “你到底,是哪来的?”他的语气咄咄逼人,握得我右手生疼。   “我……”我脑子真的是一片空白,之前演练的对白一时间全忘记了。   “如果你不说实话,现在就要了你的命。”说着,把我压得更死了。   我要怎么跟你说实话,跟你说为了一本《紫玺明书》,父亲含冤、母亲抑郁而终,这么多年受尽姑母和四王爷欺压,与唯一的亲人分隔两地,没有自由,没有快乐,为了父亲的遗志跋山涉水却还是落入你的手掌心……   我忍了这么久的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索性别过头去:“那你杀了我吧。”   身上突然一轻,他松开了我,硬把我的脑袋扭到他面前,语气透出温柔:“你以为我不敢吗?”   我抽噎了几下,止住眼泪,说到:“很久以前,我也有个快乐的家庭,日子过得还算是富裕,后来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家里远方的亲戚看我一个人好欺负,就要把我嫁给一个外地土豪,我不愿意,所以逃了出来,后来便遇到了流苏姐姐……”   他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表情严肃了起来。   我觉得自己很对得起他了,起码这个故事是真的,没有再欺骗他。   洛云辰突然笑了起来,使劲捏了捏我的鼻子:“你以为,这种老掉牙的逃婚,我会信?”   “爱信不信,我真的是逃婚出来的。”我没好气的看他,那么认真的跟他说,居然还笑,果然没心没肺。   洛云辰摸摸我的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吧,下个月就是武林大会,你这段时间得好好排练一段舞曲,到时候可不能给我丢人啊。”   说着他便起身,伸了个懒腰,补充到:“明天,我会让小北极安排,我这段时间好多事要忙,恐怕不能每天来看你咯。”   他走出房门,为我轻轻带上房门。   我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发呆,武林大会?几月前我还是沐府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自从逃婚便在江湖中遇到形形□□的人,潇洒不羁的风大哥,幽冥教的荒原狼,时好时坏的邪牙,现在来到了落逸山庄,还要在武林大会献舞?   真是人在江湖生不由己啊……   一阵睡意袭来,我便沉沉睡去。   空气中的幽兰香味久久不散,一夜安眠。    ☆、缘浅缘深   安心地睡了一晚,推开窗户呼吸着江南略带泥土清香的空气,感觉精神一振。   这时,房门被扣响。   “绿筱姑娘,起床了吗?”是个很熟悉的女声。   我推开门一看,小满和小北极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小满,快进来。”见到熟人感觉特别亲切。   “绿筱姐姐,咱们又见面了,你在山庄这段时间的生活起居就交给我了。”她拍拍胸脯道。   “是的,绿筱姑娘,小满自小在洛府长大,又跟你熟悉,这些日子就由她跟在你身边,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她说,另外,武林大会是下月初八,还有十五天,这段时间你专心排舞,需要什么服饰啦、乐师啦、乐器啦,都跟小满说就行了。”小北极在一旁补充说道。   我撇撇嘴,十五天排个舞,目前连个影都没有,时间还真是够紧的。   “行了,我大概知道了,你先忙别的去吧。”我点点头。   “那我先下去了。”说着,小北极向我行一礼就走了。   我看他离开,赶紧关上门,把小满拉到里屋。   “小满,姐姐问你,这武林大会是什么来头?”我对江湖中的事情确实一无所知。   “这武林大会啊,可是大有来头。”小满是个鬼机灵,转了下眼珠子,说到:“武林中所有正派的英雄好汉都会被请到武林大会,共议江湖要事。也不是年年都举办,如果出现了比较重要的事情才会发英雄帖请各路豪杰来共议……”   我听得一愣一愣地,茫然地点点头。   “其实,今年本来不是我们落逸山庄举办的,但是吧,我家少庄主夫人被幽冥教劫持,好像听说跳崖自杀了,反正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不,把洛老庄主惹怒了……”   “那,少庄主对这件事是什么反应?”我好奇地插了一嘴。   小满皱眉想了想说:“这我不清楚,但是自从出了事,少庄主便一直出远门,很少回庄,应该还是很在意少夫人的吧。”   “咳咳。”我假装咳嗽,岔开话题:“那,为什么今年又在这里举办了呢?”   “哦,本来是在江西的龙虎帮举办的,就是因为出了这事,老庄主亲自出面去找龙虎帮帮主,把这次的武林大会改到落逸山庄了呢,据我所知,这次啊,主要还是要商讨如何对付幽冥教,怎么说抢了咱家的少夫人,得给我们个交代啊,落逸山庄四个字说出去,也是有头有脸的。”   这点我倒是很认同,落逸山庄在皇城的势力都是不小的,全国那么多分部,光养活这些人就得不小的财力了。   “对了,绿筱姑娘,这次武林大会,你可是代表我们天香阁的,你想好舞曲了吗?”   “啊。”我昨晚睡得可香了,压根没有呢。   “需要什么尽管跟小满说,小满出马保证完成任务。”小满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坐下来,倒了杯水,闭目想了一下,惊鸿舞固然惊艳,罗裳舞固然妩媚,钧天舞固然霸气……   有了,我心中暗喜,何不借着这个机会,鼓舞一下士气呢。   “小满,给我拿笔墨纸砚。”   “好嘞。”   不一会,小满麻溜地搬来文房四宝,给我磨起墨来。   我把舞曲需要的衣服、需要的器具一一画出来,再把需要的乐师和壮丁人数都给小满写好。   不一会,几张白纸便被我涂满密密麻麻的图文。   小满嘟着嘴,眉头紧锁,问我:“这舞衣很好看,只是这袖子似乎太长了吧,还有这些鼓,为何要这么大的鼓…….这两身男装也有点……”   我噗嗤一笑:“小丫头,这些你都能看懂啊,那就是胸怀天下的大家啦。”   她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绿筱姑娘眼界非凡,小满遵照你的意思去办,这就去把全城最好的工匠、裁缝、乐师都找来。”   “嗯,去吧。”   我的嘴角不自觉地浮现笑意,倘若可以在群雄云集的武林大会施展一曲《破军》,演绎出强敌犯宋,士兵宁死不屈保家卫国的荡气回肠,和大漠孤烟羌笛怨柳思乡的哀婉柔情,那么在百姓需要的时候,这些所谓的“英雄豪杰”能否被一支舞感染,挺身而出,为国出力……   我眼里渐渐浮现忧思,如今的辽国气势强盛,而大宋皇朝内部多是欺软怕硬之辈,坐享其成的是那些当道小人,抛头洒热血的却是那些浴血奋战的士兵……   少年自有少年狂,藐昆仑,笑吕梁。磨剑数年,今日显锋芒。   我挥笔在宣纸上写下这句诗,一路所见饿殍之景在我脑海浮现,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小满的效率真是没的说,半天的功夫便把一众人都请到,我先跟裁缝师傅商量了一下舞衣的材质和设计,确定好之后便让小满给我量一下尺寸。   量衣……曾经有个人,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我温暖的依靠,带我去集市……风大哥……他的脸开始模糊,仿佛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像一场梦,离开我好远好远了……   “绿筱姐姐,好啦,你在发什么呆呢。”   “哦,谢谢小满。”我回过神,对小满抱歉地笑笑。   小满跟着裁缝出去了,应该是要为我选布料。   趁着这个时间,我把事先写好的谱子给到那几个乐师,这几位都是天香阁的人,米福也在里面,他看到我对我开心地眨眨眼。   我回以他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   “各位且将曲谱好好熟悉一下,明日我们便一起把音色演奏一遍,若有与舞步不协调的地方,我们再修改。”   乐师们仔细看了下我写的曲谱,其中一个略微年长的,是天香阁的乐师长,他拍着大腿自言自语:“此曲精妙啊,抑扬顿挫,只是……”   “孔先生,大家都是自己人,都希望武林大会的舞曲是最好的,有什么疑虑您不妨直说。”我看出了他的疑惑。   “哦,绿筱姑娘,这乐曲给我们些时间演练,肯定没什么问题,但是这当中穿插的鼓点有点不能理解。”   听孔先生这么一说,其他几个乐师也不住点头,向我投来疑惑的目光。   我笑了笑指着他们身后的壮丁们:“奥秘就在他们身上,鼓声起,狼烟飘,强敌来犯,我军战士挺身而出,自然是配以悲壮的乐段,后面鼓声落,笛声和管弦合奏烘托哀凉的气氛,这时候,众人散开,我以长袖舞开场,用长袖击鼓,表现战士熊熊不灭的气势和忠心报国的决心,当中穿插的段落是想要突出乡愁……”   我耐心地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了在场所有人,一一回答了他们的疑惑,在反复磨合中乐曲的也之前完善了很多。   突然,我听到嘤嘤的哭声。   是从乐师后面传来的,是个个子高高皮肤黝黑的护卫,他竟然在一旁偷偷抹眼泪。   “你怎么了?”我不禁问到。   “绿筱姑娘,请原谅,我是北方人,我的家人就是死在辽狗手里,刚才听你们描绘舞曲中的景象,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家人,实在是……”说着又忍不住哽咽。   这时,孔先生也愤愤起来:“辽狗杀了这么多大宋百姓,简直想把他们千刀万剐,要不是我这腿从小残疾,我早就去参军了。”   “对,辽狗之辱不能忍……“   “我看这曲子里还可以再加一段,百姓怨声载道……”   “……”   没想到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就这么讨论了起来,这些话要是被皇城那些狗官听到,还不得一个一个掉脑袋,幸好这里天高皇帝远……   傍晚时分,众人总算消停了很多,该说到的点也都讨论到了。   “谢谢各位对小女的指点,若非各位的智慧也不会有这支《破军》,无论有什么困难,我们都一起克服,把这支舞跳好。”我恭敬地向在场的所有人行礼。   “绿筱姑娘,我们不敢当啊,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我们一定竭尽全力把自己该做的做好。”   “既然这样那,就有劳各位每日到后院这边排练,时候不早了,小满,送各位回去吧。”   “是。”   小满和众人离开,我赶紧揉揉自己酸疼的肩膀,今天可真是累的够呛,不过反响还不错,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数十日过去,舞衣、大鼓都已经准备好,大家也都练得差不多了。   距离武林大会还有三天的日子,我把每日的排练时间缩短了一半,让大家回去多休息把精神养养好。   这天,我早早地回房,让小满帮我打了些洗澡水便把她支开了。   终于可以一个人清净清净了,我解开衣服欢腾地跳入浴桶。   真舒服,我闭上眼睛,一点一点把头没入水中,任凭温热的水把我整个身子包围……   这一刻,我不愿思考任何事情,走出沐府的那一刻我便不再是那个金枝玉叶的小姐,经历了这么多,发现自己一无所用,渺小如尘埃……   如果呼吸停住了,我是不是就解脱了……   这感觉,真好……   猛地,我被人一把抓住头发从水里揪了出来……   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定睛一看,是洛云辰!   我下意识用双手捂住胸口,身体往水下挪了挪:“你怎么进来了。”   “我不进来你就淹死了,身体不舒服怎么不让下人跟着?”   下人?小满吗?感觉好久不当小姐了,使唤下人怪不习惯的,凡事还是自己动手吧。   我默默低着头不说话,刚才也不知道为什么,意识有点缥缈。   洛云辰看我脸色不太好,用长衫将我裹住,直接把我提了出来,一下子扔到床上,再往我身上盖了一条棉被。   “你可千万别着凉了,不然我会担心死的。”他拿来一块布给我把头发上的水擦干,说话的样子很认真,语气凶凶的。   我乖乖点头,这几日确实有点累,没好好吃饭,满脑子都是乐章和舞步。   等等,他说担心?而且不是普通的担心,是担心死……这几天都没见到他的人影,还担心呢……   “武林大会在即,我事务太多了,一直不在庄内,所以没有来看你。听说,你排练的舞曲受到一致好评啊,我还真怕你服不了众哭鼻子呢。”他对我笑笑,脸色有许憔悴,连日奔波想必也很辛苦。   “我没事的。”感觉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应付不来的了。   “想我了吗?”他突然问我,露出轻浮的笑容。   “谁想你。”我扭过头去,心想,要想也是想怎么摆脱你。   “竟然有姑娘不想我,你是女的吗?”说着便伸手朝我胸口袭来。   我赶忙推开他的手,用力裹了裹被子……   一个温热的唇吻上我的额头,让我猝不及防……   “可是,我想你了。”他在我耳边轻轻说到。   我愕然抬头看着他略布血丝的的双眼,浓密的睫毛甚是好看,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倘若自己没有那么多万不得已,安安静静嫁给他,与他终老在这美丽的江南,是不是一个更好的归宿呢?   我对他是有愧疚的,我利用了他,利用了我们之间的婚约,如果我现在告诉他实情,他会原谅我吗?   我们的缘分,是深是浅?   “睡吧,武林大会见,期待你的倾城一舞。”他笑笑,捏了下我的鼻子,便离开了。   我望着自己被烛火投在墙上的影子发呆,苦笑了一下,谁不想要一个安稳的现世,只是如果我现在选择了安逸,那么远在边关的战熙哥哥,还有宋辽边境的百姓,思乡心切的大宋士兵,能选择安逸吗?    ☆、武林大会   初八。   一大清早,落逸山庄就锣鼓喧天,洛老庄主和洛云辰已在庄外恭候。各方好汉凭英雄帖才能入内,没有英雄帖的一律被家丁拒之门外。   匆匆用完早膳之后,我就开始更衣、浓妆艳抹起来,下午的盛会可以说是异常隆重,庄内的下人们里里外外地忙得满头大汗却连口水都没时间喝。   我甚是好奇,江湖中所谓的英雄是长什么样的,是不是都像风大哥那样侠骨柔情呢。   我陷入回忆,嘴角不觉浮现笑意。   “绿筱姑娘。”   身后的门被推开,来者是乐师长孔先生,他笑眯眯地看着我。   “先生有礼。”我赶忙起身。   “呵呵,姑娘果然是才貌双全。”   “孔先生过奖了。”我笑笑。   “静时轻柔温婉,动时曼妙婀娜,浅浅一笑便晃得人眸色间意动神摇,是为美人也。”孔先生继续夸赞,言语间却丝毫没有轻薄之意,也是个满腹经纶之人。   “小女不才,谢过孔先生的谬赞。”我向孔先生微微行礼,感谢他的夸赞。   “绿筱姑娘,大伙已经在门外候着了,我们是否需要再演练一遍?”孔先生问我。   我想了想,道:“不必,庄内已经陆续来贵宾,我们此时练习动静太大,各位平时练习刻苦,已然熟练,正常发挥就好,我对你们有信心。”   “姑娘说的是,那我先下去了。”   “先生慢走。”   说着,他便退了出去。   空空的房内只有我一人,小满这个鬼丫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还有点时间,我闭目将舞曲的所有段落、舞步在脑海重新回顾了几遍,这才长舒一口气,虽然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但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江湖中人,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   “绿筱姑娘。”门外传来哐哐哐的敲门声,不用看也知道是小满,每次都是急急躁躁。   我猛地把门一拉,小满一个踉跄差点扑入我怀里。   “别慌。”我扶了她一把。   “走吧,走吧,快到了,我们先去候着吧。”她气喘吁吁地说。   我点,立马跟着她朝外院走去。   我和乐师他们站在后台静候,虽然看不到外面的场景,但是还是可以感受到大堂内的人声鼎沸,老庄主浑厚的声音响起,台下才安静下来。   这时,小北极穿过人群,钻到了我身边:“绿筱姑娘,准备下,等下就是你们了。”   我点点头,指挥那几个壮丁把大鼓摆放在对应的位置,安排乐师就位,让饰演两派士兵的人摆好造型,巡视了两遍才战到正中间的大鼓之上。   孔先生向我点头示意乐器没有异常,我便摆好姿势等待开始。   我听到外面有人说到:“为各位英雄好汉准备舞曲《破军》,请各位欣赏。”   紧接着,幕布被缓缓拉开,明晃晃的日光便顷刻照亮了舞台。   强有力的鼓声震天响起,壮士身穿的盔甲在行进中发出“哐哐”的金属声,鼓声越来越密集,后方的壮士调整阵列围到了舞台前,三声震天的吼声后便响起了乐曲......   我缓缓站起身,在鼓上轻盈地舞动起来,每一个步子所踩出的鼓点声与音乐交相辉映,长袖曼舞,每一个回旋转身都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正在大家沉醉在悠扬的曲调和柔情的舞姿中时,曲调一转,变得哀婉凄凉,我猛地将长袖抛弃,击享旁边的侧鼓,一声、两声、三声......我飞快旋转,快得感觉脚下发烫,台下传来声声叫好......   我跟着乐曲起舞,对台下人的投来的目光浑然不知,好久没这么酣畅淋漓地跳一支舞了......   曲终,我的裙袖缓缓飘落,抬首,这才看到了台下的一切......   洛云辰和老庄主就坐在不远处,很享受的样子,嘴角带着微笑。   果然来了很多英雄好汉,有的着装怪异,有的模样奇特,有的一表人才,总之,男女老少,什么样的都有,而且几乎都佩戴着武器,常见的是刀剑,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我也没见过,江湖真是藏龙卧虎的地方,我不禁感慨......   台下叫好声雷动,甚至有起立为我鼓掌的,我带着大家向台下的英雄好汉恭敬行礼,便想离去......   谁知这时,台下传来一个如洪钟一般的声音,我心中一惊,停下脚步转身望向席座,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前额有一簇白色的刘海,腰间一把金色大刀晃得人刺眼。   我一怔,这架势,是要做什么?   我不解地看着他,又看了洛云辰一眼,只见他微微挑了下眉头,似乎有许不满但又不能说什么。   我走下台,向金刀男子行礼:“这位英雄,可是唤小女?”   所有的人都齐齐看向我二人。   “姑娘莫要介意,只是被你的舞曲感染,好一个破军!”男子声音好大,听得人耳膜一阵发麻,紧接着,他又说:“辽狗犯我大宋,狗皇帝无能,我等有心报国却屡被扣上草寇的劣名,心中愤懑,姑娘这一舞激起万千义火,我黄扬越是个武夫,不善言辞,这一碗酒,敬姑娘。”   说着,他一仰头,一大碗烈酒饮下肚,右手一抬,桌上一碗酒水直接飞跃了好几个人头,稳稳地送到了我的手上,入手之时竟然还能感受到一股力量裹挟着酒杯,但是滴水未泄,好生了得的功夫,我心中惊叹。   看到此处,洛云辰站起了身,有些担忧地看着我,正欲向我这边走来,被洛老庄主叫住。   这一幕我看在眼里,武林大会是大场面,如果我不喝这杯酒,就是不给江湖好汉的面子,有损落逸山庄的威名,老庄主自然是为大局着想的。   这位名叫黄扬越的壮汉已经饮完杯中酒,一脸豪情地看着我,他身后的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我,他身边一位着装艳丽的女子一脸不屑地白了我一眼,想必是他的夫人吧。   我闭住呼吸,长袖掩面,仰头将又辣又呛的酒喝到肚里,顿时觉得喉咙、肚里火辣辣地烧。   我忍不住咳嗽了起来,酒实在是太呛人,而且还一下喝了小半碗,还算这位黄扬越厚道,没给我满上,不然......   洛云辰见我一口气干了一碗酒,露出担忧的神色,见父亲并未阻拦,走过来扶助我。   “傻丫头,你会喝酒吗?”他问我。   我摇摇头,感觉脚下有点轻,微醺地红着脸对他笑笑。   他一愣,吩咐一旁的小满:“带她回去。”   我点点头,向大家行礼后便被小满扶着走了出去,脑袋里一片空白。   我听到洛老庄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雄浑、高昂、却又有能让人心安的沉稳,紧接着是众人举杯的杯盏碰击声、豪放的笑声......   终于结束了,我被小满搀着,踉跄地走回房内,感觉酒力上来了,整个人在飘,这大概就是喝醉的感觉吧,据说一醉能解千愁。   小满喂我吃了一颗解酒药,把我放在床上,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情没做完,抱歉地跟我打了个招呼,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我翻了个身,抱住被子,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身边坐了一个人,温暖的目光凝视着自己,这种感觉,说不出的熟悉......   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头还是有点疼,我缓缓睁开眼,床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高大修长的身材,俊朗分明的五官,温柔如水的眼神,散发出阳光的暖心味道......   我日思夜想的人,竟然在我身边,是自己喝了酒出现的幻觉吧,大概是太想念他了。   “风大哥,我又做梦梦到你了。”我傻笑着,嘴里喃喃地说,揉了揉眼角的泪水,闭上眼继续睡。   “呵。”   我听到身旁传来一声轻笑,听得十分真切。   心中正纳闷,难道真的是风大哥?我睁开一只眼睛,熟悉的人影还在,再睁开一只眼,脑袋瞬间清醒了。   “风大哥,真的是你?”我猛地坐起身,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大活人。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哭又笑地扑入他的怀里,那股温热从他身上传来,淡淡的气息。   “傻姑娘。”他笑着把我搂入怀里:“这一别,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风大哥,你是怎么进来的?”我从他怀里探出脑袋。   “你在舞台上那么耀眼,我远远地便看到了你,待你被丫鬟扶着离开,我便跟了过来,我想看看,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傻姑娘。”他看着我,说话的声音有许哽咽,想必也是思念甚深。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望着他的脸庞出神,若说这世间还有能让我如此想念的人,除了战熙哥哥,便是那个在我最最落魄的时候,救我一命,给我温暖,保我安危的人,他就像刺破我黑暗生命里的一缕阳光。   我从他怀里钻出来,捂住自己的脸:“我刚喝了酒,妆也花了,你别盯着我,丑死了。”   成风笑了起来:“你再丑,在我心里,也是美好的。”   我冲他吐吐舌头,蹦下床,感觉整个人突然有了精神,小满的解酒药果然有效。   这时,门外传来嘈杂声。   成风站起身,拉过我的手,轻声对我说:“被人看到我在你房里,对你名声不好,我先去找师父,晚点我们再见,嗯?”   我点点头:“嗯。”   成风轻吻我的额头,转身推开窗户,依依不舍地看了我一眼,便纵身跃入夜色。   我跳上床,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刚才那是强装镇定,成风一走,心跳加速得更加厉害,无处发作,便抱着被子打起滚来。   这时,房门被猛地推开。   我吓得滚下了床,吃痛地叫了一声:“哎呦。”   回头一看,竟然是洛云辰,我连忙爬起来,整了下衣衫,才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他:“洛,洛少爷。”   “你这是,发酒疯?”他脸上的惊愕表情转而变成了好笑。   “洛少爷难道不忙吗?怎么突然来我这里,还不敲门?”我没好气地顶了他一句。   “我......”他一个大步走到我面前,捏住我的下巴:“谁让你这么跟我说话了?”   我挤出一个赔罪的笑脸,我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   果然,他松开了手,弹了下我的脑门:“还不是担心你,好不容易推开了应酬来看你,你还不领情。”   我摸摸自己的脑门,好疼。   “换身衣服,整理一下你的头发,跟我一起去宴厅。”   “哦。”宴厅,那风大哥应该也在吧,我心中窃喜。   “等下,你跟着我就好。”说完,他便去屋外的花园,等候我换衣服。    ☆、久别重逢   宴厅里早已坐满了各路英雄好汉,庄内的下人端着好酒好菜招呼着,老庄主更是被众人围绕,忙于应酬,看来洛云辰真的是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的。   刚才来的路上听他说了,那个黄扬越是黄龙帮帮主,武功高强,带领手下弟子用一把伏虎长刀铲奸除恶,也算是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是美中不足的是夫人不能生养,所以一直到了中年仍无子嗣,近日有传闻黄帮主有纳妾的想法,难怪他的夫人会用那种眼神看我,心中不免冷汗。   一到宴厅,众人的目光便向我们二人投来,有赞赏的,有嫉妒的,有憧憬的,也有爱慕的......   穿过这些目光,我与成风柔和的眼神迎上,他身边坐着一位看上去仙风道骨的老者,头发和胡子都是银白色,面色却十分红润,正气定神闲地和一个穿着□□的老和尚闲聊。   这时,一对年轻男女向成风走去,女的身影很熟,是……是那日被邪牙抓住的女子,成风的师妹,叫……什么歌,对,莺歌。   年轻男子长得十分清瘦,站在成风身边显得格外瘦弱,不知道和他是什么关系,许是同门。   几个江湖中不知道哪门哪派的中年女子见洛云辰进来,便拉着自己的女儿要介绍给他。   我见他一下子被好几个姑娘围住,心中啧啧称叹,不愧是天下第一庄的少公子,风流倜傥啊。   趁他应付那些姑娘的功夫,我径直朝成风那边走去,我一直很好奇成风的身份,也很好奇他所说的“酒鬼”师父。   也许是因为白日献舞的原因,在场不少人都认识我,这短短十几步路却走了好久,总有不认识的男子向我示好,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成风快步走到我身边,替我挡掉了不少前来搭讪的人。   “风大哥,谢谢。”我红着脸看着他。   他轻轻一笑,拉着我向那位银发老者走去。   此时,宴厅略微安静了下来,至少,有一半的人被我们这边发生的事情吸引了视线。   莺歌看到我的到来,露出一脸吃惊的样子,眉头皱了皱,显然不是很欢迎我。   “师父。”成风带着我,走到白发老者跟前。   老者和身边的老和尚笑眯眯地看着我,摸摸胡子道:“看来,你就是那位让小徒朝思暮想的姑娘了。“   我微微一怔,没想到老者讲话这么直接,连忙对他和身边的老和尚行礼:“小女见过两位前辈。”   “不必多礼。”银发老者依旧乐呵呵地笑着。   “这不是那个狐狸精吗,她不是被邪牙抓走了吗,怎么在这里?”莺歌瞪了我一眼,撒娇地问成风。   成风笑笑,没有搭理她。   狐狸精?我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我好歹是在将军府中长大,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啊,哪里狐狸精了。   “晚辈洛云辰,见过剑圣前辈,见过寂禅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洛云辰突破了娘子军的重围,来到了我身边。   剑圣?成风师承剑圣,难怪他的剑法了得,让幽冥教那帮家伙都忌惮呢。   “风少。”说着,洛云辰又对成风抱了抱拳。   “洛少庄主。”成风也淡淡回应了他。   气氛突然有种莫名的尴尬,我连忙解释了一下:“额,洛少庄主,风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刚才偶然发现他也在,所以……”   洛云辰挑了挑眉,问我:“你怎么会认识’无影剑’风少?”   “我,我也是刚知道,风大哥是剑圣的徒弟……”我声音很轻,不敢多说,生怕洛云辰看出什么端倪,要是被他知道,成风怎么救的我,肯定会识破我的身份,到时候,就惨了。   “他什么时候救了你的命?”洛云辰语气严厉了起来,好像在质问我一般。   “洛少庄主,我……”   “难道救你的人不是我吗?”他又继续追问。   我心想,这不是存心找茬么,瞪了他一眼:“你又何时救过我的命?”   “哈哈哈,少年公子,鲜衣怒马,英雄美人。”剑圣他老人家看我们这情况,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洛老庄主也来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随即道:“剑圣、大师,请恕我儿莽撞,打扰了二位。”   “无妨无妨,这位今日在大会上献舞的姑娘,与我大徒弟相识,便带她过来我这边,是我徒弟冒失了。”   “剑圣言重了,风少侠可是江湖中难得的武学奇才,年纪轻轻便继承了无影剑法,人称’风少’,实乃少年英雄啊。”   “洛庄主,我与绿筱久别重逢,有很多话想说,想让她在我们这边稍坐。”成风突然插了一句。   “不行,爹,绿筱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洛云辰直截了当地回绝了他。   “这……”老庄主露出了为难之色,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   “恕老衲多嘴,年轻人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不如问问这位姑娘的意思。”一旁的老和尚笑着开口替我们解围,直接把锅甩给了我。   “我,那日离开匆忙,还未来得及与风大哥辞行……”我也很为难啊,但又不想跟洛云辰走。   “辰儿,就让她陪一下剑圣和大师,你与我去把晚宴操办开。”老庄主总算是答应了。   洛云辰看我的眼神带着些许怒意,我都不敢看他,他无奈叹了口气,跟老庄主走了。   我总算松了一口,但是等洛云辰空了,一定会回来修理我。   成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似乎对他很不屑,拉着我便往厅外走去。   “哎,大师哥,你去哪里啊?”莺歌焦急地询问。   成风仿佛没听见小师妹的叫唤,没有任何回应,拽得我生疼。   他身法了得,施展轻功,便一下子带我飞了好远,来到一处幽静的偏院。   “风大哥,你怎么了。”我不会武功,这么一飞,喘气喘得很是厉害。   “邪牙挟持你以后,对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做舞女?”他语气严肃,从来没有过的严肃。   看来,他是生气了,还是,吃醋了?   我理了理思绪,便把后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他凝视我良久,终于开口:“你可知道,那邪牙凶残成性,从来不留活口,他竟然,放了你……”   我点点头:“他似乎有难言之隐。”   “且不论他有什么诡计,你在落逸山庄,可被人……被人欺负?”   欺负?我摇摇头:“洛家庄的人对我都挺友善的。”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风大哥你呢?你的伤,好了吗?”我记得那日他为了护我,被幽冥的死士伤的很重。   “没事了,我师弟蔚空虽然自幼失聪,但是医术了得,莺歌把我带到了他那里修养了一段时间,后来我便到处寻你,听说本次武林大会是为铲除幽冥教,就和师父他们一起来了,希望可以查到一些线索,没想到,你也在这里。”他眼里闪过温柔的惊喜。   “风大哥,一直没有放弃找我吗?”我自然是感激的。   “是啊,日思夜想。”他突然一把把我搂入怀中,用力地抱住我:“看到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我心里不是滋味,刚才,冒失了。”   我踮起脚,把下巴磕在他的肩头,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心中莞尔,许是这天下,除了战熙哥哥,只有成风会把我挂在心上。   那个酒暖花深的夜晚,我们也这样彼此相拥,我以为,爱只是水月镜花,只是一份温暖的记忆……   但是,他现在就那么真实地存在在我生命里,不早不晚,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了……   我在心中说:风大哥,我对你,亦是日思夜想。 ☆、不辞而别   大抵是心中的小船靠了岸,与成风分开后回到房中,睡意便如涓涓的水流袭来,刚躺下没多久,便睡熟了。   一直到天蒙蒙亮,听到屋外传来若有似无的埙声。   这埙声是墨桃找我的暗号,之前都是午后或者黄昏才响起,今日响得这么早,莫非有紧急的事情。   我连忙蹦下床,简单梳洗下便去找这埙声的源头。   果然,墨桃已在后院的假山后等我多时,神色急切。   “怎么了?”我匆匆拉过她走到一处稍隐蔽的地方。   墨桃为避免人多嘴杂,自从知道我是隐瞒了身份来到洛家庄的,便再也不多嘴喊我一声小姐,她从怀里拿出一封皱巴巴的书信,递给我。   我刚拿到书信,也不等我拆开详阅,她便将书信推至我怀中:“还是回去慢慢看比较好。”   我依着她的话,收好书信,疑惑地问她:“这是何人的来信。”   “绿筱可还记得胖木头?”   “记得。”我点点头,那胖木头原名叫李牧,因为小时候长得胖,不爱说话,所以墨桃一直管他叫胖木头,他是父亲在世时一位战死沙场的将士的儿子,父亲看他可怜便收养了他在府中,与我也是自幼相识的,后来战熙去参了军,没过多久他也去了。   没想到墨桃和胖木头还有书信来往,一封家书抵万金,不知温暖了他多少个边关的漫漫长夜。   “两个月前,我给胖木头去了一封家书,本是我们之间的嘘寒问暖,可是,当我收到这封回信的时候,我惊呆了,回信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少爷……”   我心中一怔,莫非……   战熙自十二岁起,便跟着嵩景衡将军去了战场,一晃快十年了,从未收到过他的家书,我一直觉得,哥哥是会给琰儿写信的,恐是有人从中作梗,断了他的书信。   我与墨桃匆匆道别,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往房间的方向走去,心中思绪万千。   房门虚掩,我明明记得走的时候是关上的。   轻轻推开,只见洛云辰着一身白色锦袍站在窗边,背手而立,见我回来,缓缓转过身。   “回来了。”   他语气淡淡的,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情,但我知道,昨日的事情,他这么高傲的男人,必然不是滋味。   “嗯。”我点头。   “我来,只想要个答案。”   我抬头望向他,不知道他会问我什么样的答案:“少庄主,有什么要问的。”   “可是,你得答应我,不能骗我。”   我心中犹豫了一下,骗与不骗,那也得看情况,但是为了显得我很认真地在回答他,还是点了点头。   “你可愿意,嫁给我,做这落逸山庄的少夫人,与我厮守一生?”   我的天空又开始打雷下雨,这个问题好突然。   “我……少庄主,虽说沐小姐意外离世,但是论门当户对,我一个小小舞女,怎么敢高攀做少夫人……”   洛云辰一把拉过我,把我推到墙边,死死盯着我:“我不管什么门当户对,只要你愿意,我就把你明媒正娶进门。”   他眼里的愠怒越来越浓,我轻轻抚了下他的眉心,道:“那日绿筱被人调戏,是流苏姐姐和小满救了我,收留我,给我一口饭吃,我很感激她们,但是我从未想过,会遇到少庄主,我本打算待这武林大会结束便向各位辞行……我不能在这里久留,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   “什么事?我可以陪你一起完成。”他的眼里竟燃起了希望。   我摇摇头,不行,不能给他希望,用力将他推开:“我是个骗子,这世上有那么多好姑娘,少庄主不必执着于一个骗子。”   “骗子?那我倒希望你骗我一回。”声音转变成一种哀求:“当真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我看了他一眼,愧疚地低下头:“恕绿筱无心。”   “无心。”他嘴里喃喃,眼里的波澜如死灰一般,竟没有再咄咄逼人地问下去,而是颓然地走出了我的房间……   洛云辰走了,留下满屋的幽兰香味,久久不散。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心跳是消失的,空气安静地可以听到窗外落叶的声音。   良久,我才回过神,赶紧摸入胸口,取出那封墨桃给我的信,急切地打开……   好熟悉的字,这字笔法遒劲洒脱,有点像父亲的,又自带一种气定神闲,果然是战熙哥哥的,这字迹啊,虽说比小时候好看了不少,但是风骨总是没有变的,我一眼便认了出来。   我喜极而泣,一下子忘记了刚才那一出,连忙读阅起来。   读着读着,心中便不是滋味,战熙哥哥用的是胖木头对墨桃的口吻,但是字里行间确是在含蓄地讲他自己的事情,若非墨桃机灵,恐怕也看不出端倪。   我细细地读了两遍,才将书信重新折好放入心口,感觉像兄长就在自己的身边一样,得知他还安好,嘴角便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但是想到这么多年的不易,和连连战事的凄苦,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还是这么爱哭鼻子。”   我睁开眼,见成风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正一脸温柔地看着我。   我摆摆手,示意他过来我身边坐。   成风是个不拘泥于小节的人,翻身便靠着我坐了下来,摸摸我的头,说:“你这又哭又笑的表情,好玩极了。”   我扯扯嘴巴,挤出一个笑脸:“让风大哥见笑了。”   他斜眼低头看了下我,欲言又止,双手放于脑后,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风大哥可还记得,我说过我有一个参军的哥哥?”   “记得。”他淡淡道。   “我,决定去找他,了了父亲的遗愿。”我顿了顿:“风大哥,可愿陪我…….去遂城走一遭?”   我歪过脑袋一脸讨好地看向他,不用想也知道,光靠我自己一个人去遂城,恐怕没见到战熙就死在了半路上。   “嗤,江南到遂城,你可知有多少路程?”   我摇摇头,冲他卖了个萌:“有风大哥在,绿筱便一定能去得了遂城,见得到哥哥,了父亲的心愿。”   成风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可知道,雇我当保镖可是很贵的。”   我当时阴下脸来:“.…..你若不愿意,那我先走一步了。”   “等等。”他拉住我,赔笑道:“天涯海角,我陪你去。”   洛家庄近几日都很热闹,我和成风悄悄离开,没有人发现。   他牵过那匹小黑马,竟然高大了不少,看来他对小马照料得不错。   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每次看到小黑就想到你,想到你就忍不住多喂它吃点,想着若不吃胖一点,下次见你,怕伏不动你。”   我额头青筋跳了跳,这不是摆明说我胖么……   “风大哥,怎么几月不见,你变得这么风趣了……对了,你跟师父告别了吗?”   “不必,他老人家昨晚喝了酒就离开了,这会不知道在哪里潇洒。”   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啊,都是轻轻地走了,什么音信都不留下的主。   “那你呢?”他停下问我:“洛少庄主,你可与他道了别?”   我摸摸小黑,麻溜地翻身上马:“不必了,我已经与他,把话说绝了,他这样的纨绔子弟,想必过不了几日,便会把我忘了。”   成风挑挑眉,也坐了上来,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催了下马,小黑便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其实,我在房内留了一张字条,实在不知写什么,只好留了“珍重”二字,希望过一段时间,洛云辰便会忘记沐琬琰,忘记舞女绿筱。   就这样,不辞而别吧。    ☆、独轮法师   成风是个细心的人,带着我先去了一趟谋乌山取一些他师弟炼制的常用伤药,以备路上不时之需,还特地给我买了一匹白色的好马,我给她取名叫小白。   小白是匹母马,每每昂着头在路上撒欢,小黑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画面真的很喜感。   我一直以为像剑圣那样有名望的老人家,至少应该有个府第居住,可是他却选择了谋乌山这个僻静的小山头,择一风景绝佳之处便建了一座木屋。   四处鸟兽游走,山泉叮咚,很是惬意。   成风告诉我,谋乌山不大,住了十几户人家,但大多是隐世的高人,我心中十分惊讶。   后来几日,每每看到山中村名跟我打招呼,我就往隐世高人这方面靠,发现他们确实很不一般,比方说有个穿的很邋遢的老头子,头发都花白了,明明家门口就有一口不错的井,每日却还有早一次晚一次地去后山腰挑水,而且看他挑水的样子,竟一点不费劲,双脚竟然都不着地。   再比如,成风经常带我去蹭饭的大婶,她的刀工真不是一般人可以使得的,切个豆腐都是整整齐齐的指甲盖大小,随手切的一碟姜丝根根细如发丝……   我怀着崇敬的心在谋乌山待了三日,便和成风一路北上,驱马遂城。   “这一路肯定少不了风餐露宿,不是每晚都可以找到落脚的客栈。”赶了一天的路,仍然没有看到附近的客栈,成风问我:“今晚,不妨就在这边歇脚吧。”   我点点头,一天下来确实人困马乏:“好。”   成风把两匹马牵到水边,让它们喝点水,便叮嘱我别乱跑,自己去打些野味回来。   我坐在岸边,看小黑和小白喝饱了水去找青草吃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整理了铺盖,找了些树枝支了个火。   成风打了野味,熟练地洗尽内脏,穿在树枝上烤给我吃,一边烤还不忘一边给我介绍,什么山的什么野味好吃,下次有机会,带我去打来吃。   我心满意足地吃着烤肉,心想事情忙完,跟着成风浪迹天涯也不错。   就这么走了将近十天,每晚不是破庙就是天地为被,而且好巧不巧的是,葵水来了……   这可真是愁死我了,我捂着肚子闷闷不乐。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我帮你把把脉?”成风纳闷地问我,还伸手摸我的脑门看是不是烧上了。   我苦笑了一下:“我没事,你帮不了我……你要是帮我,恐怕这玩意儿,十个月也来不了了……“   “啊,你说什么?”他没听清我在嘟囔什么。   就这么痛苦地熬了两天,成风终于看不下去了,直接把我带到了附近的镇上,要带我看郎中……   “别。”我脸红了一下,拉住他。   “怎么了,不舒服就让郎中看下吧,你这不是要急死我么。”   “……”   良久,我还是招了,不过他的表情看上去甚是迷茫……   “风大哥,你把看郎中的钱,省下来带我去澡堂洗个澡吧……”   他似乎恍然大悟又挠挠脑袋,然后问了我一句:“是不是以后每个月,你捂肚子不说话的时候,我只要带你去澡堂洗个澡就好?”   “记得,我要单人浴……”   “记住了……”   已经赶了一半的路了,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我窝在暖暖的洗澡水里,喝一杯姜茶,腹痛缓和了好多。   我换上干净的衣服,便出去找成风。   远远地,看到成风换了一身墨青的长袍,在一堆女人中间……   我走上前去,轻咳了一下,成风看到我来,立马说:“这是我夫人。”   拉着我走开的时候,那一堆女人发出扫兴的声音,嚷嚷着:“帅哥哥,别走啊……”   “风少真是吃香,走到哪里都是女人簇拥。”我打趣道。   “哪有,这几日,不是都只有一个女人簇拥吗?”   “莫非,你不想陪我……”我故意嘟起嘴假装生气。   “不是啊……冤枉…..”   说话间,远处走来一众服装独特的女子,打扮很奇怪,好像哪里见过……   “走。”成风拉住我躲到一旁的小巷中去。   这打扮应该是,幽冥教!   想到这三个字我就头疼、心跳加速。   突然,闻到一股呛人的异香,成风示意我憋住气息。   只见附近的百姓像中邪一般跪倒在地,一脸虔诚地看着天上,一顶华丽的轿子从我们头上飞过。   我吸入了一口香味渐渐感觉双腿无力,将欲跪倒之际,成风把我带走了,他知道幽冥教之前与我有过节,这次难保不是来找我的。   成风把我带到小黑小白身边,才松了一口气,我也恢复了神智。   “轿子里的人,恐怕是南姜。”   “南姜?”   “嗯,幽冥教主。”成风肯定地回答我。   “那我们,赶紧上路吧。”   “不。南姜应该只是是路过此地,我们急着走,也许会再遇到他们。今晚,还是留在这里吧。”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气势雄厚的笑声。   我心中一惊,感觉幽冥教干脆改名叫幽灵教吧,怎么老是阴魂不散地跟着我。   “风少,好久不见身边竟多了一位美貌佳人,不如介绍给老夫吧,哈哈哈哈。”   来者是一个坐着轮椅的疯老头子,满口黄牙。   成风冷笑一声,并没有理他,拉住我的手转身就走。   “想走,看你能不能接过老夫的这几招吧!”   成风拔剑把他发来的暗器全部挡掉,还回了他一个掏耳镖。   “好,好剑法,不亏是无泱老儿的徒弟。”说着他又张开满口黄牙笑了起来。   “他是谁?”我悄悄问成风,觉得这老头疯疯癫癫似乎并不是来找自己的。   “人称,独轮法师。”成风说。   “哈哈哈哈,老夫法号独轮,小姑娘你想知道,可以自己来问我嘛!”   说着,不过两秒的功夫,这个法师竟然坐着轮椅,瞬间离我们近了很多,我吓得退了一步,他的本领,恐怕在邪牙之上。   说是迟那时快,二人打了起来,别看他是坐轮椅的,身形变换很是灵敏,而且他的力道很大,擅长暗器,成风和他也只是打个平手。   突然,一枚毒镖直直朝我发来,我向后急急退去,却还是未能避开,眼看着要被射中,一只握着赤色长剑、手指修长的手替我把毒镖挡了回去。   微风将一股淡淡的幽兰香味送我我的鼻腔……   紧接着,白衣男子一跃参与到二人的混战中,与成风并肩攻独轮法师……   “少爷,你小心一点。”身后传来小北极焦急的声音。   我呆呆地立在原地,洛云辰……怎么是他……   “绿筱姑娘,你让我们少爷好找啊。”小北极也是真是忠心一边为洛云辰加油助威,一边还不忘给我洗脑。   “你留了字条,不辞而别,我们少爷真是急坏了,把庄内的客人送走后就带着我一路找你了……”   “闭上你的嘴。”洛云辰一边打架一边回头瞪了他的忠仆一眼。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我问小北极。   “少爷猜到你跟风少在一起,就去了谋乌山,然后……然后把刀架在剑圣隔壁邻居脖子上,问他们是不是有个美貌的姑娘和风少一起来过,他们去哪里了……”   “再不住口,我就剪了你的舌头。”洛云辰挡下独轮一刀,回头骂了一句小北极。   小北极赶紧捂住嘴巴。   我一头黑线,隔壁邻居……好像是退隐江湖好多年的刽首双侠……   “哈哈哈哈,江湖辈有才人出啊,老夫今天不跟你们打了。”说着,独轮大师扔出来一个□□,遁走了……   “风大哥,没事吧。”   “少爷,没事吧。”   我和小北极,几乎异口同声,只是关心的人,并不是同一个。   我们尴尬地互看了一眼,朝他们二人走去。   “谢洛少庄主救命之恩……”我见成风没有受伤,便向洛云辰行礼。   “沐琬琰,还在给我装?”洛云辰挑了下眉毛,回我道。   “啊……”我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沐琬琰,好久没听到人这么喊我了,一时还真不太适应,可是,他知道我是沐琬琰了吗?   “墨桃已经告诉我了,怎么,身份这种事情,还想赖账?”   不,不可能是墨桃告诉他的,墨桃绝对不会违背我的命令。   “你走后,她担心你的安危,便告诉了我,你的真实身份,让我来找你,保护你。”   无意中,我捕捉到了洛云辰嘴角的一抹坏笑和小北极偷瞄他主子的奇怪眼神。   果然,是在诓我,差点中了他们的圈套。   “看来少庄主是想念少夫人过于心切了,才会认错人的,救命之恩,有机会再报吧,告辞了。”我冲成风眨眨眼,示意他上马,扬长而去。   不一会,身后传来洛云辰和小北极的追赶声……   看来是甩不掉他们两个了……    ☆、一路北上   自从带上了洛云辰,一路的住宿和伙食确实改善了不少,这点倒是深感欣慰。   白日里大多时间,我们都在快马加鞭地赶路,到了晚上找到住宿便早早休息,得为第二天的奔波养足精神。   所以,这几日,洛云辰并没有找到太多和我说话的机会。   但我知道,总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他眼线众多,已经开始怀疑我的身份,并且也真的是很佩服他的直觉,这么肯定我就是沐琬琰。一旦到了遂城,我与哥哥相认,那时候我是承认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和他回去呢,还是……   还是告诉他,风大哥才是我心尖尖上的人,誓死不跟他走……   这几日,我总是胡思乱想,但是一旦躺倒在床上,疲倦袭来,便很快睡着。   至于是否会有歹人加害我,这我就不必担心了,有位两武功高强的“保镖”,完全高枕无忧。   这一路,越往北,饿殍越多。每当看到一些横死在路边衣不遮体,瘦骨嶙峋的尸体,我都要下马,找个什么东西帮他们遮盖一下。   起初,我会因为看到腐烂的尸体吃不下饭,一顿翻江倒海的呕吐,但是,这一路我都坚持这么做了下来。   我记得父亲在世的时候,他跟我们描述一场腥风血雨之后的战场,有多么凄惨。但是无论他受了多重的伤,他都会亲自带着活下来的士兵收拾战场,那些牺牲的战士是为了给别人创造活下去的机会才倒下的……   所以,每每想到这些,我就情不自禁生出怜悯之心。   每次我下马遮盖路边尸体的时候,小北极总是扭过头不看我,洛云辰则是不解地皱眉,只有成风的眼里,是对我做法的肯定。   夏日的太阳火辣辣地,北方的天气比南方干燥很多,实在有些受不了,我们一行四人只好找了个小茶馆休息片刻。   “我真想不通,每次都没胃口吃饭,还非要……”   小北极的牢骚还没发完,就被洛云辰喝止了,有些担忧地看着我:“等下给你买些水果,总不能不吃东西吧。”   我笑笑,喝了几口热水,感觉心里更加烦躁。   “你们听说了吗,嵩将军被困,恐怕,辽军要攻破遂城了……”   我手里的杯子嘭地落地碎成两瓣,心中咯噔一沉,蓦地起身朝说话的方向看去。   几个脚夫模样打扮的男子正在喝茶闲聊。   “你说什么……”我失神地问他。   脚夫们看了我们一眼,叹气摇摇头:“姑娘是外地人吧,赶紧去南方避难吧。”   我不依不挠,走到他们身边:“遂城怎么了,还请几位把知道的,都告知下。”   成风他们三人闻言也走到了我的身后。   “我军兵弱马衰,粮草又不足,也没听说朝廷派援兵支援遂城,这嵩景衡将军恐怕难以抵挡辽军啊……”   “怎么可以说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呢。”   “哎,我说,姑娘,事实就是这样,我也希望我们可以平安过日子啊。”   洛云辰把我拉到他身后,接着问他们:“各位,是家妹冒失了,请问三位,此地距离遂城,最快几日行程?”   “骑马,不出三日。”一位年长的脚夫思索了一会,竖起三根手指。   “多谢。”   “看来,我们要加快行程了。”我看了他们一眼,坐回自己的桌子,顾不得难受,硬生生就着茶水吃下两个大馒头。   明日,不出半天,便能到达遂城,只是战熙哥哥信中只告诉我他人在遂城,并没有告诉我可以在哪里找到他,恐怕到时候需要毛遂自荐一下。   我披上衣服,点亮煤油灯,找来笔墨纸砚。   如今对遂城的地势和兵情都不清楚,若将《紫玺明书》上的兵法生搬硬套似乎有点不合适,但是如果献的策略没有深度,肯定也没有进入军营的机会,怎么办呢......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人声。   “你怎么也来了。”洛云辰问。   “看到她房里灯亮了,所以来看看。”成风每次和他说话,语气都是这么轻描淡写,让人不痛不痒。   他们该不是要进来吧,不能让他们看到我在写什么,惊慌中不慎打落了手边的水杯,房门被他们二人嘭地推开……   我抚开肩膀的长衫,长衫掉落处正好挡住了桌上的纸笔,微微俯下身,一手拾掇地上的碎片,一手遮住胸口暴露的肌肤。   镇定地说:“深更半夜,连门都不敲就进一个女孩子的房间,真没礼貌。”   二人同时脸红了一下,立马扭过头去,互相瞪了一眼,帮我带上了房门。   我松了口气,坐回桌边,把战熙的信拿出来反复读了几遍,这都几个月过去了,恐怕形势真的不妙啊……   次日。   “少爷,少爷,不好了。”大清早,小北极便敲响了他家少爷的房门。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洛云辰不耐烦地开门:“你怎么光着身子?”   成风闻言也过来了。   “我,我也不知道,谁拿了我的衣服。”小北极一脸委屈,伸手要抱自己的少爷。   “坏了。”成风和洛云辰同时跑到绿筱的房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房门。   “看来是她拿了北极的衣服,自个儿去军营了。”   成风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走,去找她。”   “哎,少爷,少爷,你借我件衣服吧,我……阿嚏,好冷哦……”    ☆、兄妹相认   可惜我并不是天亮才出发的,而是昨晚想到了良策,亢奋得睡不着,偷了小北极的衣服,女扮男装,连夜赶到了遂城。   遂城,晨曦中虽然略带苍凉,但是和亲人呼吸着同一座城的空气,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   “站住。”守城的人拦住了我。   我一怔,为何别人不拦,偏偏拦我…….   “小哥,可是喊我?”我歪过脑袋看这个稚气未脱的守城士兵。   “额,你是从哪里来的?”   “你猜。”   我一句“你猜”把他堵得半天憋不出一句话,险些要拔刀砍我。   “你……你为何带着笑容?”他问我。   “笑容?”我表示不能理解他的思维。   “你没看到,进城的人,都是什么表情吗?如今和辽军开战箭在弦上,出城的多,进城的已经很少了。”小士兵很认真的跟我解释了一下。   “那你呢,为何不逃?”   “笑话,保家卫国是我的使命,我怎么会做逃兵。”小士兵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憋红了脸。   “是啊,男儿当以保家卫国为使命,我为何不能进城,若有良策可破外敌,为何不可面带笑容?”我回道。   “你……”小士兵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欣喜。   我抱了抱拳:“我姓严,名晚,有破敌之策,想见见沐将军。”   “沐将军,你说的可是沐战熙副将?”   我眼中一亮:“他在城中?可否带我去见他。”   “这……”小士兵挠挠头:“不是我不带你进去。”   我心中暗暗冷汗,副将级别的,恐怕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吧。   “不如,你告诉一个引荐的办法。”我试探性地问他。   “怎么了?”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男音。   回头一看,一个孔武的男子着整齐军装,向我二人走来。   守城的小士兵看到他,马上行礼:“李校尉”。   紧接着又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哦,你想献策?”那个叫李校尉的挑了下眉:“恐怕,沐副将没时间见你,你把你写的东西给我吧,我帮你交给他。”   “胖木头…….”我愣了几秒钟,嘴里不知不觉吐出三个字,把自己都吓到了……   “你……”李校尉显然被惊到了,嘴巴长得老大,孔武的身体瞬间柔软了很多。   “是你吗?胖木头。”虽然李牧和小时候身形和声音上变化挺大,但是人的五官一般是不会变化太多的。   “孙六,今天的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说。”李校尉转身对小士兵叮嘱了几句,就直接把我拽进了城。   我跟着他大步流星,踉踉跄跄险些摔了一跤。   “你是何人?如何,如何知道我小时候的绰号?”   看得出来,此人真的是李牧,他现在说话的样子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又惊又喜。   我掩住嘴,笑了起来。   “大老爷们,怎么扭扭捏捏的。”他见我不回答,急得跳脚。   “我是琬琰,沐琬琰。”   “什么?”他猛地松开抓我的手,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大,大小姐……”   “嘘,我是女扮男装,来找战熙哥哥的。”   “真的是大小姐,你怎么会来这里?男儿打扮,还真没认出来,刚才失礼了。”他高兴地眼泪都流出来了。   “哎呦,别哭啊,让人看见了怎么办。”我拿出帕子帮他擦眼泪。   “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亲人,我……”一个七尺男儿竟然在我面前哭了起来,我眼眶也不禁一热……   “胖木头,带我去见哥哥吧,好多年没见他了,好多话想跟他说。”   “嗯,跟我来。”   军营。   “沐副将在操练场,我带你去。”李牧轻车熟路地带我走入他们的营地。   远远地,我听到气势如虹的操练声,置身在成千上万的热血男儿之中,感觉自己还有点不适应,还好扮了男装,不然都进不来。   “那就是沐副将。”李牧指指远处一个身材修长健硕,威严刚毅的男子。   是战熙哥哥,我一眼便认出了他,如今他也是一个可以带领千军万马的将领,如父亲一般威严。   “你在这里等我,切莫失态。”   “胖木头,你且先跟哥哥说,有谋士愿献策,切莫直接告诉他,我是谁。”   “嗯。”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笑着答应了。   我看到李牧和战熙低语了几句,二人便朝我方向看过来,战熙示意李牧带士兵继续操练,便朝我走来。   十几米的距离,仿佛这十几年的光景,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个由远及近的人影,相逢就在这几步之间。   战熙站到我的跟前,比我高出一个头的样子,神态像极了父亲。   父亲,娘亲,女儿终于找到哥哥了,我心狂喜。   “见过沐副将军。”我向他作揖行礼,故作镇定。   不让李牧告诉战熙我身份的原因只有一个,我想看看,眼前这个沐家唯一的后人,有没有担当天下的胸怀,是否能不负父亲所托,继承他的智慧,是不是值得我费了这么大的劲来与他相认。   “不必多礼,听闻公子有破敌良策,我们去营帐详谈。”他语气果决,让人听了就不自觉地服从他。   他走路很快,做事也雷厉风行,刚到营帐便把几个部下呈上来的要件果断处理完毕,又不失礼貌地让人给我上了一杯茶。   “公子怎么称呼?”他问我。   “称呼不重要,沐副将先看看这个。”我把昨夜写的东西给他递了过去。   他接过后详细看了一遍,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嘴角浮现笑容。   “好。”他放下手中长卷,清朗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公子见解独到,有些细节确实连我也没有想到。”   我笑笑,哥哥还真谦虚,这点倒是值得表扬的,倘若今日他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我肯定拍拍屁股回去了……   他站起身,带我看地形图:“你看,此处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但是要突出重围也不容易,嵩将军在粮草紧缺的形势下恐怕坚持不了半月,我们必须马上想办法。”   “那你觉得,我的策略,有几处不妥?”   “乍一看没有不妥,仔细推敲,有六处值得商榷,公子恐怕只是掌握了理论知识,并没有对此处地势和军情足够了解。”   “哪六处不妥,还请将军指点。”   “其一,地势……”   就这样,和战熙哥哥聊了一整天,都没有顾得上吃一口小士兵送来的饭菜,快到黄昏时分,终于一同想出了一个救嵩将军可行的办法,他对我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营帐里很闷热,他确完全没有顾及自己已汗流浃背。   我伸手,用衣袖替他抚去额角的汗,轻声说:“哥哥,你果真没有让父亲失望。”   他还在陷入沉思的身体微微一颤,蓦地抓住我的手,将我拉到他眼前,仔细看着我:“你刚才,说什么?”   终于,泪水决堤一般,我扑入他的怀中:“哥哥。”   我感到他僵硬的身体慢慢融化,他的情绪波澜起伏。   “你是……琬琰吗?”他的声音哽咽,好像不能呼吸一般。   我拼命点头,拼命点头。   “报!”李牧的声音在营帐外传来:“沐副将,有三个人,似乎是来找……找……”   “进来吧。”战熙说。   李牧立马推开营帐,屁颠屁颠地跑进来,一看我们两人眼圈红红的,他自个儿也抽泣了起来。   “你,刚才为何不告诉我,来人是琬琰?”战熙问他。   “是我不让他告诉你的。”我抢先回答。   李牧挠挠头说:“小姐不让说。”   战熙又好笑又好气的看着我:“为何不告诉我,你让我吃了多大一惊你知道吗?”   “行军打仗,无论遇到多大的惊险都不能乱了阵脚,这点事情就让哥哥吃惊了?”   战熙笑笑:“打仗都没有你让我吃惊。”   “对了,营外来了三个男人,都是相貌不凡之辈,恐怕,是来找小姐的。”李牧接着说。   我看了一眼二人,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怎么逃婚怎么被成风所救,又怎么遇到洛云辰,最后一路北上的经历,告诉了他们。   “不愧是我沐府的大小姐啊,情节跌宕起伏,我李牧真是佩服你。”胖木头由衷感叹了一下。   战熙哥哥平静中带着笑意:“幸好我妹妹长得标致,否则这一路没有护花使者,你我兄妹二人也不会顺利相见。李牧,把他们带进来吧,我倒要看看,哪个更适合做我妹夫。”   我当时就很崩溃:“别啊,他们都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那你想瞒到什么时候呢?”   “我……”我一时语塞。   “妹妹,有些事你不方便说,就让哥哥帮你说。你喜欢哪个,哥哥就把你嫁给哪个。”   真是个深明大义的哥哥,我心中暗暗叫好。    ☆、随兄出征   北方的落日雄浑如血,豪情万丈地染透天地,烈风吹得军旗猎猎作响。   军营外,站着三个身材修长、五官俊美的男子,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李牧迈着大步走向他们三人,脸上带着难以捉摸的笑容:“沐副将有请。”   洛云辰挑了下秀气的长眉:“沐副将,可是......沐战熙?”   李牧笑而不语,带着他们径直朝营帐走去。   战熙让小士兵给我准备了一些饭菜,他一边给我夹菜,一边用扇子给我纳凉。   “琰儿,还记得小时候吗,夏天的傍晚,娘亲在院子里张罗晚饭,我们就互相给对方扇扇子,一起看日落。”战熙笑着说。   我抬头看着十几年未见的战熙,边关的风吹日晒使他看上去黝黑健康,多年的军旅生涯塑造了他健硕体魄和他的坚强执着、果敢决断的性格,但是脱下铠甲,放下家国大事,坐在我身边,依然是那个给我扇蒲扇,温柔的哥哥。   “琰儿记得和父亲、娘亲、哥哥在一起的每一个画面。”我把脑袋靠在他肩头,油腻腻的嘴巴蹭在他衣袖上。   说到父亲和娘亲,战熙的眼神一下子暗了,我听到他轻轻的叹息。   “哥哥,琰儿以后都陪在你身边。”我说。   “那可不行,军营生活艰苦,你一个女孩子,迟早是要嫁人的,不然,我也没法跟父母交代。”战熙推开我的脑门,一脸严肃地说。   我吐吐舌头,继续吃饭。   这时,李牧带着成风他们一行三人走入营帐。   我赶忙放下碗筷,抹了抹嘴角的油渍,给他们三个一个大大的甜美笑容。   “姑奶奶,找你找的好苦啊,你你你,还偷我衣服。”小北极一眼看到我,满脸的委屈,差点没扑上来把他的衣服扒回去。   “得得得,等姐姐有钱了给你买件新的,不就一件衣服嘛,小气巴拉的。”我撅撅嘴,有战熙哥哥在,他还能打我不成。   “三位请坐,不嫌弃军营伙食粗淡的话,就一起吃些米饭吧。”战熙起身,示意他们一起坐下。   我瞄了一眼成风和洛云辰,一个表情平静,波澜不惊,另一个脸上分明就写着,我果然没猜错,你就是沐琬琰。   说实话,我活了快二十年,从来没有此时此刻这么尴尬,还好有战熙在,我还是闷头吃饭吧。   “你们哪个是我妹夫?瞧把我妹妹饿成这样。”战熙这么一开口,差点没把我噎死。   “阁下是?”洛云辰虽然已经猜到了大概,但还是想确定下战熙的身份。   “沐战熙。”哥哥淡淡地说。   “那你是沐琬琰?”小北极第一个跳了起来,像猴子吃到香蕉一样高兴地看着我:”姑奶奶,你干嘛不承认是我家少夫人,还非要我们从江南一路追你追到边关?“   洛云辰和成风也齐刷刷地看向我。   “我......”我一时语塞,只好向哥哥求助,谁知道他竟然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感觉心里有千万只小黑小白在奔腾......   “报!”正在这时,李牧和两个士兵突然走进营帐,在战熙耳边低语了几句,战熙的脸色立马变得严肃起来。   “你们去外场等我,我速速就来。”战熙吩咐李牧他们先下去。   待士兵离开,战熙抓住我的手说:“琰儿,嵩将军那边情况有变,我必须立刻点兵出发,你在遂城等我回来,不要任性。”   战熙正欲出帐,我喊住他:“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我。   “我就是《紫玺明书》。”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看向我。   战熙停住脚步,一脸震惊与不解的看着我,那本《紫玺明书》是父亲的心血之作,可是早在十几年前就被烧毁,那时还被诬陷为反书,差点让沐家家破人亡。   “哥哥可知道,琰儿为什么要逃婚,为什么千辛万苦来找你?”   他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因为父亲,已将兵书教授于我,他临终前的遗愿,就是让我去找你,助你成为一代名将,让他唯一的儿子继承他的智慧,重耀门楣。这些年来,我用尽办法,好不容易避开四王爷的眼线,逃了出来......哥哥,带我去吧,我能给你出谋划策,沐家人上战场从不胆怯......”   我没有哭,我知道我的眼神看上去有多坚定。   “我同她一起随你去,我不会让她受伤。”成风突然开口,语气从容,特别是那句不会让我受伤,让人心安。   “作为他的未婚夫,我肯定会保护好她的。”洛云辰也站了过来。   只有小北极,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唉,跟她一起,准没好事儿。”   “谢谢你们,我欠你们一个解释,如果我们能平安回来,我会把这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你们。”   我向他们三人,微微行礼,不管有什么心结,在国恨面前,他们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与我沙场作伴,这份难能可贵的情谊,我必不会忘怀。   “好。”战熙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几个一眼,转身投入夜色中......    ☆、成风遇险   战熙一身戎装号令三军,双眸犹如黑夜的寒星,闪烁冷耀的光芒,眼底燃烧的是一团不灭的信念。   趁着夜色,我们朝祁英山拗口出发。   “按计划,我们明天一早就可以到拗口,我的两员副将带人马埋伏在山口,我会带一众精兵突破营救被围困的宋军,你们和李牧他们从后包抄。”战熙回过头来,对我们说。   我点点头:“计划固然周密,但是如果辽人增援的轻骑早一步赶来,你那边会压力大增,就需要李牧将军后方给你支援,届时你不必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   他点点头,策马直奔到军队的最前沿。   夜色中的山坳在月光下格外的妖冶魅惑,漆黑的轮廓让人心生畏惧,风起时整片旷野都在咆哮。   “冷吗?到我这里来。”成风看我有些发抖,轻声问我。   不想隔壁的洛云辰耳朵比蝙蝠还尖:“媳妇,冷到哥怀里来。”   我干咳两声,摇摇头:“不冷不冷,我只是灵魂无处安放。”   成风低下头,飞扬的发丝掩住他的侧脸,看不到他此时的心情,他突然策马朝李牧那边跑去。   “啊,风大哥,等等我。”我以为他生气了,赶紧追了上去。   “沐琬琰,你什么意思啊你。”洛云辰在身后嘀咕了一句,却没有死皮赖脸地跟上来。   成风和李牧望着天空指指点点,不知在聊些什么,走进一听,才知道他们在聊星象,预估明日的天气是否对作战有影响。   看来是我多虑了,成风是那种只要他认定的事情,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会坚持的人。虽然他从未跟我说过海誓山盟的话,但是从一开始,我们的相遇,就注定彼此不能离弃。   “风大哥。”我唤他。   他侧过脸,和我目光相遇的那一块,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目光炯炯带着柔和的春风化雨,“舒眉朗目”大概就是形容这样一幅容貌的吧。   “风大哥,你看,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为了找哥哥才逃婚,才来这里的。”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但是......我没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那时候,幽冥教追杀我,我怕连累你,所以,胡编乱造了一个名字......”   “这不重要,你不用跟我解释的。”他笑笑。   我愣了一下:“当初答应婚约,是为了离开沐府,逃出姑母的魔掌,不过,我也没想到,会遇到他,我本想着让全世界都以为沐琬琰死了算了......”   耳畔马蹄声一浪接着一浪,驰骋在空旷的山路,久久回荡。   “等我们平安回去,我就把《紫玺明书》教给哥哥,然后.......然后,我去跟洛云辰解释一下,求他解除婚约......”我继续道。   “然后呢?”他突然开口问我。   “然后,风大哥去哪里,我也跟去哪里啊。”我感觉自己老脸一红,赶紧看向别处。   但是眼角还是偷瞄到他嘴角微微挑起的弧度:“看来,我是甩不掉你了。”   天还没亮,就响起了号角声,战争远比我想的来得突然,简直就是猝不及防。   我的心紧紧揪着,猜想前方战场的残酷,心想战熙哥哥千万不能有事啊,只要胜了这一战,你就可以更上一层,也许,我们还有机会,一起回家。   “洛公子,成公子,前方传来战报,辽国大将耶律进率了一队人马,十分凶猛,我这就带人去增援沐副将,这里,有劳二位。”李牧抱拳转身离开。   我暗叫不妙啊:“耶律进,辽国第一悍将,这真是一场硬仗啊。”   一直处于神经紧张,没有开口说话的小北极突然扑通跪倒在地上。   “他恐怕是低血糖了,扶他......”我话到嘴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好,调虎离山?”   听我这么一说,成风和洛云辰也觉察到了什么,眼前,山坳后面恰恰是最薄弱的地方,原先就在的辽军牵制住战熙,耶律进虽然可以闯进山坳,但是这时我军里外呼应他必定进去容易出来难,但是,如果从我们这里杀进去,出来的时候,外面的辽军便可以和他照应。   “风少,看来我们要并肩作战了。”洛云辰指指右方,宝剑已经出鞘。   “这是你的荣幸。”成风也悄无声息地拔出长剑。   “你可别托我后腿。”洛云辰白了他一眼。   眼前这情景,我赶紧给了一旁还在装病的小北极一脚,踢得他捧腹大叫:“没被辽狗砍死,先被你踢死了。”   “再不起来,就真被辽狗砍死了。”接着,我又给了他一脚。   小北极一咕噜爬起来,吓得小脸惨白,拽着我就径直往后逃命:“少爷,我保护少夫人,你们,注意安全啊!”   其实小北极说的很对,他们两个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只要不分心在我身上,还是可以应付得来的。   我们两个躲得远远地,看着眼前一场混战,前一刻还和我们一起行军的战士,后一刻就倒下了......   大概半个时辰的光景,感觉有一辈子那么长,我的心一直扑通扑通地跳......   这时,远远地看到有一众人朝我们赶来,定睛一看,是战熙,看来那边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这一波支援真是及时,瞬间我老泪纵横......   就在我刚想松一口气的时候,我看到小北极望着我身后的表情,异常恐惧。   我心一沉,转头一看,一个高大彪悍的辽将正凶神恶煞地看着我,好像已经杀红了眼,正欲举刀砍我......   千钧一发之即,小北极!   小北极已经丢下我,连滚带爬逃远了......   我豁出去了!   猛地摘下头盔,瀑布般的黑发倾泻下来,在阳光中应该很美,我一回眸冲他眨了眨眼,还附赠一个微笑......   那员悍将果然愣了个神,刀子举在空中没挥下来......   就是现在,我抓了一把土往他眼里撒去,趁他眼睛睁不开,赶紧撒开脚丫子逃命......   只是沙子并不能把他困住多久,反而让他更加恼怒,我女儿家家的实在是跑不过那个大长腿,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真是哭都哭不出来......   这时,一个身影护着我,挥剑替我挡了悍将劈头的一刀!   “咣!”震得我耳膜生疼......   我睁开眼一看,是成风,他的衣服已经被划破好几个口子,脸上也有鲜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敌人的。   成风与辽将战在一处,很快便把那个大汉打趴在地上,只是我高兴得太早,又来了一小众辽国骑兵。   其中一个,英气逼人,目光如鹰,将帅之风,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耶律进本尊。   “好剑法,十招之内便制服了我的右路大将。”耶律进皮笑肉不笑地说。   “是你的兵,太弱了。”成风淡淡道。   “琬琰,没事吧。”洛云辰赶了过来:“嵩将军已经救出来了,战熙马上赶来。”   我点点头,虽然是个好消息,只是眼下我们三个要对付辽国八个人,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正在成风和辽将打斗的过程中,耶律进脸色忽然浮现一抹诧异,他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什么,只是这神色转瞬即逝,谁都没有注意到。   “抓住他,我们撤!”耶律进看了一眼四下的形势,命令手下撤退。   只是让人万分不解,他为何要抓住成风?   我和洛云辰正欲上前助成风一臂之力,两个辽将便缠了上来。   耶律进和剩下的几个辽将下了铁索阵,捆住成风,带他带上了马,任成风武功再高也难以轻易挣脱六名辽将的围攻......   “别管我,你快走。”成风最后看了我一眼,神色决绝。   “风大哥,风大哥......”我大惊失色,心乱如麻,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两条腿拼命地奔跑,一直追到膝盖摔得再也爬不起来,嗓子叫的出血失了声音,才颓然倒在地上......   良久,我也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说好这仗打完,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的,可是......   如果不是我要你陪我来,你也不会被耶律进抓走......   我眼前一黑,倒下的时候感到身后一股幽兰混着血水的味道,稳稳地接住了我,洛云辰一直跟着我......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怎么回的遂城,我一概不清楚,只觉得浑身滚烫,有人喂我喝下很苦的东西都被我反胃地吐了出来......   迷迷糊糊中,总会想起和风大哥在小木屋初次见面时的场景,他的笑容融化了我冻结已久的心......我们一起在屋顶喝酒看星空......他带我去市集买衣服......为了躲避荒原狼的追杀,他带我跳入水潭......战场上他为我拼死抵挡辽将的刀剑......一幕一幕,戳痛我的心......   而他现在,生死未知。 ☆、兽纹铜锁   白色锦衣的男子静静坐在军营中,守着昏迷不醒的沐琬琰,疲惫却依然难掩他俊秀的侧脸,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眼里满是怜爱,嘴角不禁露出淡淡的笑容,仿佛这般凝视可以让时间静止,只属于他们两个。   营帐被掀开,走进来一个英挺的男子,他站在门口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洛云辰的身边。   “你还是去休息一下吧,昨天一天你都没有合眼。琰儿,就让身为兄长的我来照顾吧。”沐战熙拍了一下洛云辰的肩膀,叹了一口气。   “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我一直不知道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初次遇到她的时候,只觉得很特别,后来渐渐地,发现她已经走进了我的生命。”洛云辰看着沐琬琰,眼睛一眨不眨地说。   “说到没有照顾好她,我又何尝不是。父母亲因为家中变故早早离世,我又在很小的时候就跟随嵩将军来到军队,这么多年都没有回过家,她一个人,该多孤单。”沐战熙顿了顿,又道:“琰儿虽然不是我的亲妹妹,但是她自幼乖巧聪明,你不知道,她小的时候有多可爱。”   “她,不是沐将军的女儿?”洛云辰有些诧异。   沐战熙也不隐瞒:“她是家父家母收留的养女,沐府上下都是知道的,并不是秘密,你们洛家财大势大,想必很是在意出生吧。”   洛云辰摇摇头:“当初之所以与她定下婚约,也是因为四王爷和家父有交易罢了,四王爷给了家父想要的,但是提出的条件却是让我娶了他的侄女,父亲觉得沐家好歹也是名将世家,便答应了下来。现在想来,四王爷也是为了把她赶得远远好鹊巢鸠占沐府,名正言顺在府中查找《紫玺明书》。我早有听闻,得到《紫玺明书》者可以颠覆朝纲,改朝换代。”   沐战熙咬牙说:“这都是误传,这本兵书是父亲一生行军打仗的积累,并非反书。只是如今朝政不稳,若心怀野心的人得到此书,势必会利用此中谋划引起叛乱。若我能回到朝中,必定找出当年诬陷家父的恶人。”   “如今你带兵击退了辽狗,嵩将军也到了解甲归田的年纪,朝中无虎将,真宗又是个软柿子,你必受到重用,离归朝的日子不会远了。”洛云辰看了一眼战熙,语气非常肯定。   “希望吧,哎,只是没想到父亲会在临走前把《紫玺明书》这么深奥的兵法教给尚还年幼的妹妹,那日与我出谋划策,真叫我眼前一亮,想必这么多年她也下了不少功夫吧。更难得是,她一个女儿家,跋山涉水来边关找我,也真是难为她了。”战熙看着脸色苍白的沐琬琰,眼里满是心疼。   “等她好起来,我便带她回江南,与她完婚。”   “那要看她的意思了,我这个妹妹,可不是寻常女儿家心思,恐怕洛少庄主,要花心思了。”战熙笑笑,没有再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沐琬琰,你的心里当真没有我吗?洛云辰握住她的手,轻轻放在心口,可是,我心里只有你。   辽人的军营中站着一个健硕的中年男子,正闭目冥想着什么,身边的人全面带紧张的神色单膝跪着。   这时,耶律进跟几个残兵败将走入营帐,他们表情不卑不亢,一副我们已经尽力了,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样子,见到营帐中的男子立马跪下。   “败将之罪,请陛下责罚。”耶律进开口道。   中年男子正是辽国圣宗,他转过身,睁开鹰隼般锐利的双眼,鬓角若刀裁一般,刚毅的脸部轮廓让他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责罚?”他的语气有许轻蔑。   耶律进低下头,不说话。   圣宗绕着耶律进他们走了一圈,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经意看到门口被铁索捆绑的成风,问:“这是何人?宋朝的将领?”   “回陛下,此次宋军能够如虎添翼扭转局势,正是因为突然多了几个武功高强之辈,此人来历尚不明。”耶律进说。   “哦?”圣宗眼睛一亮:“带他进来问话。”   “是。”营外的几个士兵便把成风待了进来。   “跪下。”耶律进见成风不下跪使劲朝成风腿部踢了一脚,没想到成风下盘功夫了得,竟然让耶律进自己朝后退了两步。   成风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营帐中的辽人。   “你是何人?”圣宗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他。   “我是何人,并不劳你们费心。”   “陛下,此人,是我们大辽的子民。”耶律进也不恼成风的话语,反而是带着一种难言的笑意。   “你胡说什么?”成风莫名地皱了下眉。   “哦?”圣宗却觉得很有意思,一时也没有再追问败军一事。   耶律进走近成风,一把把他的衣领往下揪,一块小小的兽纹铜锁露了出来,模样因为时间久了,已经有些模糊,但是在场的所有人眼睛都一亮,互相低语起来。   圣宗走进成风,仔细看了下他胸口的兽纹铜锁,又仔细看了下成风,问:“这个铜锁,是你的吗?”   成风挣开耶律进的手,答道:“自幼便戴在身上,有何不妥吗?”   “你可知道,这是我们大辽的祥兽图腾,我们大辽的猎户会给新出生的孩子佩戴,以保孩子的平安健康。”耶律进说。   成风愣了一下,自己是个孤儿,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而这个铜锁确实是自幼便戴在身上,如果真如耶律进所言,这个图腾是辽人的祥兽,那么自己……   “给他松绑。”圣宗突然开口。   “这。”左右的将士有些为难地互看了一眼,他们可是领教过成风的厉害……   没想到,圣宗竟然亲自动手给成风松了绑,他说:“我从不用绳索捆绑大辽的子民。”   “大辽……”成风的思绪很乱,他自幼跟着师父无泱,所以很自然地以为自己是个宋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许不是宋人……   “你叫什么?”圣宗问。   “我……成风。”   “可有家人?”圣宗接着问。   成风摇摇头,不再接话。   “哈哈哈哈哈。”圣宗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小兄弟,你被宋人蒙在鼓里,你是辽人,不是宋人,这么多年不告诉你真实身份,还让你帮助宋军杀自己的同胞,实在是居心叵测。”   “不,不可能,我不是辽人。”成风一把拽下脖子里的铜锁,他之所以一直带着,就是因为师父收养自己的时候便戴在脖子里,是对父母的念想。   耶律进凑到圣宗耳边低语了几句,圣宗点点头,看着成风问:“耶律进都夸赞的人,武功一定了得,你留下来助我,我必不会亏待你。”   成风是个识趣的人,圣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松绑,已经算是对自己有恩,可是留在大辽,是万万不可能的,他想了想说:“陛下的恩情,成风铭记,只是我自幼在大宋长大,是师父把我养大,教我一身本领,我还未尽孝,万不得留在这里。”   “大胆……”耶律进见成风不给面子,不愿留下来,枉费自己花了这么大力气把他架回来。   “哎。”圣宗示意耶律进不要说话,又对成风说:“我很欣赏你,你若留下来,我将兴平公主嫁给你,做我的金刀驸马。”   成风单膝跪下:“成风感激陛下赏识,只是早已有了心上人,承诺厮守终生,万不是背信弃义之人。”   圣宗收起了笑容,眼神渐渐起了杀意:“若我现在要了命,你还会选你的心上人,而不是大辽的金刀驸马?”   “是。”成风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抬头看圣宗的眼神,荣辱不惊。   “好。”圣宗愠怒地一甩长袍,坐上将军椅:“我放你走,但是我敢肯定,你还会回来。”   成风一愣,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圣宗会放了自己。   “你是我大辽的子民,你的身体里流着我大辽的血,我不会杀你。待你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你自然会回来。”圣宗的语气突然放缓,柔和中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意味。   “这……”耶律进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命人把成风的配剑拿了过来,递给他:“你的剑,希望下次见面,我们不再是敌人。”   成风接过自己的剑,意味深长地看了圣宗一眼,略微施礼,便头也不回地走出营帐……   “陛下……”成风刚走,耶律进就忍不住问圣宗为何要放走他,岂不是放虎归山,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圣宗止住。   “他是辽人,野兽自然会归巢。你去打听下成风在宋是何人,他的心上人,又是谁……”圣宗眼底浮现一抹诡异的笑,手指捏拳头发出卡拉卡拉的声音……   我到底是宋人还是辽人,为什么我会有这个铜锁,如果我真的不是宋人,而琬琰却是沐广仁将军的女儿,她从小被灌输的是父亲兄长带兵抗辽的思想,又怎么接受得了我的身份……   成风干笑了一下,自己过去总是不去在意身世,但是命运却在这个时候揭他的伤疤,真会开玩笑…… ☆、心如死灰   一场杀戮过后的战场,黄沙狂舞,尸横遍野,整个世界都弥漫了腐烂的味道……尸体突然动了起来,一个接着一个,僵硬地站起,朝我围拢过来,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他们离我越来越近,一把残破的军刀向我砍来……   我从睡梦中惊醒,头疼欲裂,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双手握住我的双肩,安抚我的情绪……   我复又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再睁开,只见洛云辰正坐在我身边,看我醒了过来,露出宽慰的笑容,扭头对外面喊:“小北极,她醒了,去叫沐战熙。”   “琬琰,你终于醒了。”他看着我,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记忆开始在脑海中回放,一幕一幕,刻骨铭心,我虚弱地坐起身,摸了一下额头:“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你昏迷了整整两天,军医给你开的药都吐了出来,急死我了……”洛云辰声音沙哑,眼眶红肿。   “我感觉好多了,休息休息就没事了,谢谢你。”我说。   这时,沐战熙匆匆赶来,看到我醒了,吩咐李牧去给我弄些吃的,便坐在床沿,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一把抱住我:“琰儿,担心死我了。”   我被战熙抱得喘不过气,咳嗽了起来,他这才松开了我。   “哥哥,我没事,不过发热罢了。”我笑笑:“倒是你,受伤了,疼吗?”   战熙摇摇头,亲自倒了一杯温水给我,宠溺地摸摸我的头:“喝点水,等下再吃点东西,身体好了,跟哥哥一起回汴梁。”   “汴梁?”这两个字从我嘴里说出来,竟然很陌生。   “这次打了胜仗,圣上召我回去。”战熙笑了起来,显然心情很好。   “那……”我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心里突然有股酸疼,小声问:“风大哥,回来了吗?”   屋子里的气氛突然沉默了下来。   我的心也沉了下来,风大哥,恐怕凶多吉少,任他武功再高强,如何能在辽营那么多兵将的包围下脱身。   “琰儿,你先把自己身体养好,成风武功高强,会逢凶化吉的。”战熙安慰我说。   虽然这次打了胜仗,战熙得以回朝觐见当今皇帝,这是父亲生前的愿望,如今终于实现了,可是我却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我有些累,你们都出去吧。”我勉强笑笑,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洛云辰刚想说什么,战熙就叫住了他,他们相视一望,便一起起身向营帐外走去,只留下小北极伺候我汤药。   我蒙在被子里,狠狠地哭了一会。   那天夜里,我感觉自己睡久了浑身酸疼,趁小北极打瞌睡,披上了外衣,去外面走走。   走到战熙的营帐前,想进去跟他说说话,没想到刚准备进去,就听到了他和洛云辰的对话……   “为什么不告诉她,成风回来过。”洛云辰问沐战熙。   “告诉她,成风被招为辽国金刀驸马?她现在身体状态很差,我怕她想不开。”沐战熙反问道,语气带着说不出的气愤。   金刀驸马?我脑子里轰隆隆一声巨雷炸响……   “他亲口跟我说,他要做辽国驸马,让我照顾好琬琰,让她不要再纠缠他。唉,等琬琰好起来,我再跟她说吧。”落云辰有些无奈。   “剑圣居然收了这么个叛国求荣的徒弟。”沐战熙气愤地拍了下桌子。   我漠然地在星空下游荡,他们是在骗我的吧,风大哥怎么会给辽国做驸马?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隐隐约约,听到婉转的笛声,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风大哥,我在风大哥的小木屋里的时候听他吹过,一定是他……   黑夜中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喜出望外,跌跌撞撞地向他跑去,之前受伤的膝盖还是很疼,但是他看到我摔倒在地上,竟然没有上前扶我,而是冷漠地站在那里……   我心一凉,一瘸一拐地走向他,泣不成声地问:“风大哥,是你吗?”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你我不必再纠缠。”成风语气淡淡,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们说,你要做辽国的金刀驸马,是真的吗?”我问。   “是的。”   我感觉浑身发冷,呼吸却是滚烫的,流下来的泪水,也是滚烫的:“你是真心想要做金刀驸马吗?”   “兴平公主漂亮又温柔,做了驸马,我就有荣华富贵,为何不是真心?”   我觉得眼前的成风很陌生,不敢相信这是他说出口的话,心像被鞭子抽打一般疼痛。   “我来,只是想要告诉你,你我不必纠缠,何况你已有婚约在身。”   “不是说好,这一切结束我就去求他,解除婚约,和你瘦马天涯,看便世间繁华?”   他低了低头,冷哼一声,转过身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就此,别过吧。”   说着,成风便快步走入黑夜中,只留下一句令我心碎的“就此,别过。”   我颓然坐倒在地上,心如死灰一般,没有一滴眼泪,良久,勉强撑起身体,朝营帐走去,走着走着,看到一个锦衣男子,站在门口等我。   突然我眼前一黑,栽倒在他温暖的怀中,一股幽兰的香味沁入我的鼻腔。   军医的药很有效,天还没亮,我醒过来的时候,感到身体轻了不少,洛云辰半靠在床头睡着了。   “云辰。”我轻轻唤他。   他听到我的叫声,睁开眼,差点没摔下去,我拉住他的衣袖:“小心。”   他摸摸头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几日,辛苦你了,我已经没事了。”   “琬琰,战熙明日就要启程回汴梁了,我们跟他一起,所以你要多吃点饭哦,路上才有力气,对了,我已经吩咐小北极去做饭了,你想吃什么……”   “云辰,我们解除婚约吧。”我冷静地说。   “啊……”洛云辰愣了一下。   “你也知道,我们当初的婚约是一笔交易,我之所以答应四王妃嫁给你,也是为了离开沐府,来这里找战熙,我们之间的婚约,还是取消吧。”这些话我酝酿了很久,本以为自己会难以启齿,但是经过一些事情后,我竟然说得那么自然。   落云辰的表情有点受伤,但是他脸皮很厚:“那可不行,你说了不算。”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我饿了,饭呢?”   “……小北极,你家少夫人饿了,饭呢?”说着,落云辰也打起了哈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次日晨。   我见到了嵩将军,和儿时记忆中那个高大威武的将军相比,此时的他,苍老了很多,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沧桑的痕迹,但是他的眼神却如慈父般温和。   战熙整顿了车马,便带上我和洛云辰一行人踏上了归朝的路。   回首看看黄沙漫天的边关,狂风中,埋葬了一个诺言。   你来,不管刀山火海,我随你一起闯,你走,我确实不是喜欢过多纠缠的人,伤心也罢,难受也罢,我自己往肚子里去,不会让旁人看到。    ☆、凯旋将军   行军队伍里都是流着臭汗的大老爷们,我是唯一一个坐着步撵的姑娘,不用被风吹日晒,待遇还算不错。   只是这大好河山在我眼里看久了,便显得枯燥无味,看倦了,只得拉着战熙给他上课,计划用半个月的时间把当年爹教给自己的兵法谋略全教给哥哥,也算完成一桩使命吧。   “琰儿,这里,爹当年是这么跟你解释的吗?”战熙指了指一处排兵布阵,问我。   我摇摇头:“爹没说,是我的理解,哥哥觉得不对吗?”   “不是,觉得这个解释,很受教,妹妹若是男儿身,必定是大将之材。”   我笑笑,若我是男儿身,要么向父兄一样精忠报国,要么仗剑天涯,像……   想到此处,心口一疼,强忍住欲流下的泪水,扭过头去,索性战熙在细细钻研兵书没有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   这时,嵩将军走了过来,我们两个连忙起身向他行礼。   “你们坐,你们坐,老朽只是好奇,你们兄妹二人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   “只是闲着无聊,研讨兵法罢了。”战熙连忙回答。   “看到你们兄妹二人这么刻苦勤勉,广仁兄在天也算宽慰了。”嵩将军轻叹一声,笑着拉过战熙。   “战熙啊,此去汴梁,我有些话,还是要提醒你,毕竟,毕竟当年有人觊觎过你父亲的声望,而沐家,你也十多年没有回去过了,朝中的变化你恐怕不清楚,我且把知道的告诉你,免得你不注意,着了小人的道。”嵩将军虽然年事已高,但是目光依然凌冽,特别是在追忆当年的时候,更是能看到眼底的戾气。   “那琬琰,先告辞了。”我看了一眼战熙,知趣地把时间留给他们二人。   可是,上哪里溜达呢?我百无聊赖地抬头看天,晚霞漫天甚是好看呢。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窸窣窸窣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小北极在尾随我。   “跟着我做什么?”我凶巴巴地吼住他,我可是个记仇的人,当初是谁把我一个人丢下,害得我差点被辽将砍了。   “少,少夫人……”小北极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别喊我少夫人,跟你们家少爷,八字还没一撇呢。”   “这……少,不,沐姑娘,我来是想跟你道个歉……那天,我真的是害怕,所以……”   “算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别提了。”其实也不难全怪他,小北极的武功底子本来就弱,战场厮杀那么凶残,他又没什么经验,吓破胆也是正常的,何况也是我先提出要跟战熙一起出征,他是主命难为,本就是不情愿的。   “那,那沐姑娘,原谅我了吗?”小北极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是是是,不怪你,要说拖油瓶,我才是那个最大的。”我转身刚想走,又听到窸窣窸窣的脚步声。   “能不能别跟着我?”我回头怒目瞪了一眼。   后方的小北极被我吓了一跳:“那,那你先走一百米,我再走……少爷,刚找我……”   “算了,一起走吧,我也去找他。”   “少夫人找少爷做什么?”小北极听到我找他家少爷,眼睛一亮,立马屁颠屁颠跟了上来。   “抓鱼。”我说。   反正天也快黑了,今晚肯定在这里安营扎寨了,不如去抓几条鱼改善改善伙食吧。   想到吃烤鱼,我的心情好了很多。   别看洛云辰衣冠楚楚的,竟是个捕鱼的好手,没多久便逮到好几条。   我和小北极一个捡柴生火,一个清理鱼内脏,刚烤好的鱼那个香啊,感觉能把整个山林的野兽引过来。   我正乐呵乐呵地吃着烤鱼,远远地看到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瞧着我们这边,连忙推推洛云辰。   “不好,怪兽!”   洛云辰他们看到我惊慌失措的眼神,也吓了一跳,顺着我的手看过去,哪是什么怪兽,分明是,一头大野猪!   “跑。”洛云辰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烤鱼朝左面扔去,一把拉住我往右边军营跑去。   可惜,野猪完全不顾那条喷喷香的烤鱼,发出哼哼哼的吼声,直直地朝我们追来……   哎妈呀,半月前才在战场上被辽将追杀,这会吃个烤鱼还被野猪追杀,我心中真是感慨万千……   突然,“嗖”“嗖”两支长剑从我们头顶略过,直直地射中野猪,野猪中了箭疼得哀嚎了起来。   “感谢苍天。”我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回头看那头满地打滚的野猪,已是奄奄一息了。   “嗖”又是一箭,野猪彻底不动弹了。   我朝远处看去,只见战熙提着弓箭,正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   我一脸感动,冲过去抱自己可爱的哥哥,却被一把推开:“胡闹。”   哥哥竟然凶我…...我努力挤出两滴眼泪。   “额,是我出的主意。”洛云辰见我被骂,想替我解围。   “哈哈哈哈,小丫头,多亏了你,我们今晚有野猪肉吃咯。”这时,嵩将军也走了过来,一脸笑意。   我瞥了一眼战熙,见他脸色好了很多,脸皮也厚了起来:“妹妹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偷吃烤鱼,把野猪招来……”   一旁的洛云辰、小北极、嵩将军也不住点头,为我求饶。   “好吧,烤野猪肉吧。”   终于回到了汴梁,故乡还是那样,清晨集市的熙熙攘攘,午后的悠然自得,傍晚的车水马龙……   战熙和嵩将军去面见圣上,我们几个便在皇宫外不远处找个地方歇歇脚。   “洛少庄主第一次来汴梁吧。”我给他倒了一杯水,问。   “是啊,汴梁有什么好玩好吃的地方吗?何时赏脸陪我逛逛。”   “好说,好说,我最喜欢带大钱包逛街了。”   “.…..”   皇宫。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真宗皇帝面带笑容,圆圆胖胖的脸看上去很是亲切,可惜这张脸后面藏着的是一颗喜怒无常的心。   战熙和嵩将军起身。   “沐战熙,果然虎父无犬子,你立了大功,朕,封你’凯旋将军’。”   “谢陛下恩赏。”战熙叩谢圣恩,眼里却带着淡淡的不屑,正是眼前这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伤害了父亲,剥夺他的志向。   “嵩将军,听说这次被辽军围困,受了伤,现在身体如何?”   “启禀陛下,微臣伤势无碍,只是年事已高,微臣斗胆,望圣上批准告老还乡。”嵩将军颤颤巍巍地下跪,声音略带哽咽。   圣宗眯起眼睛思索了一会,嵩景衡年事确实很高了,该享受下天伦之乐,不让他告老还乡也说不过去,也正好借这个机会收回一些兵权,道:“嵩将军为我大宋开疆辟土,征战多年,如若退隐,实在是惋惜。”   “陛下,微臣老了,但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嵩将军看了一眼战熙,向圣宗恭敬地行了一礼。   半天功夫,宫门复又打开。   战熙吩咐左右将嵩将军送走后,便大步向我走来。   “走,我们回家。”   日暮的昏黄照着这条小路,一直通往家的方向。战熙走在我们前面,忽而停顿一下,忽而抬头四处眺望,像个孩子。   走过三个小巷子,沐将军府,四个大字赫然在眼前,只是今非昔比,字迹陈旧,斑驳破败。   战熙在门前站了很久,当年他背井离乡的时候才八岁的样子,这么多年没有回过家,此刻的心中必定五味陈杂。   我们安静地跟在他身后,等待他波澜的心,平静下来。   良久,他轻轻推开那扇陌生又熟悉的大门,满院的落叶,物是人非。   他快步走进沐府,呆立在院落中,府内鸦雀无声,只有晚风吹抚落叶的簌簌声。   从凌乱的家具摆设来看,在我走后的这半年多光景,姑母显然让人在府中搜查过什么,但是一无所获,在得知我遇害以后,便遣散了沐府所有下人。   父亲在世时就很清廉,所以府中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自然也没有小偷来光顾。   我正在思考如何把这一切整顿起来的时候,门外传来人声......   听到“嘭”的一声落轿声,传来急急的脚步。   大门没有关,他们直接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姑母。   她看到我的时候,表情惊愕得说不出话,双手颤抖地指着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此时已是日落西山,府内光线昏暗,她怕是不知道我还活着,以为见了鬼。   我带着淡淡的微笑,故意将声音放低,听上去还有些沙哑,道:“姑母,你可是想侄女儿了?”   说着,缓缓地朝她走去,只见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差点背过了气。   “琰儿。”战熙干咳了一声:“不要胡闹。”   “沐、沐琬琰,你、你是人是鬼啊?”姑母还是不敢相信她的眼睛,在下人的搀扶下,壮了胆。   “姑母这么照顾侄女儿,替侄女儿打理这沐府上上下下,侄女儿纵然变成鬼,也会感激您老人家的。”我语气冰冷,在说鬼的时候特地加重了语气。   “姑母,我沐府如今连个下人都没有,自然也没有丰盛的菜肴款待您,不知您此时来访,有何贵干?”战熙走上前扶了一下她老人家,怎么说也是父亲的姐姐,出于一个礼字还是得喊她一声姑母,只是现在他回来了,这沐府便容不得她作威作福了。   “战、战熙啊,听说你打了胜仗,皇上封你为凯旋将军,姑母为你高兴,这不刚刚收到消息便赶了过来。”姑母赔笑道。   “姑母消息还真是灵通,只是小侄刚回来,家中还没有整顿,今晚不能招待姑母了。”   “哎,一家人哪里来的两家话,我来啊,就是想把你们接到我府中休息。”   “不必了,侄儿已经十几年没有回家了,这府邸是父母亲留给我和琰儿的,我们哪儿也不会去的,天色不早了,侄儿恭送姑母。”   战熙不愧是带兵打仗的将军,一句恭送姑母,很有气场,怼得她半天没有说出什么话。   “姑母,琬琰可是个大活人,不是鬼哦。那日呀,我被人捅了一刀,从悬崖上跌落下来,竟然没死,在战场上,还被辽狗追砍,竟然还是没死,我们沐家人啊,就是命硬。”临她走前,我还不忘补充一下。   “那姑母,改天再来看你们。”她干笑两声,被几个下人搀扶着,灰溜溜地走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看到小北极和李牧带着几个饭馆小二打扮的人,提着篮子走了进来,篮子里飘出香喷喷的饭菜味,我们几个肚子早就饿了,这会被香味勾引得直咽口水。   在一旁看了半天好戏的洛云辰伸了个懒腰,道:“我听说城外楼的饭菜很不错,猜到府中没有吃的,所以让小北极去买了点带回来,大家这一路也累了,吃饱肚子,早点睡吧。”   我一脸感激地看着洛云辰,开心地去接小二手中的饭菜,打开一看,有烧鸡,还有盐水鹅,东坡肉......真是个大暖男!   “让你见笑了,皇上的赏金下来,我便让人好好整顿府中上下,请你吃一顿好的。”战熙有些不好意思,洛云辰好歹也是落逸山庄的大少爷,这一路为了自己的妹妹跋山涉水受了不少苦,却没有好的饭菜款待他,现在还让他为我们准备了饭菜,着实是个大人情。   “没事没事,一家人,干嘛说两家话,哈哈哈。”洛云辰拍了拍战熙的肩膀,自来熟地朝里堂走去。   我额头的青筋跳了跳,看在烧鸡的份上,今晚就不跟他斤斤计较是不是一家人的问题了。   吃过饭我们各自回屋简单收拾下,便早早地睡了。   熟悉的床,熟悉的味道,一夜安眠。   大清早,院子里传来好听的鸟叫声,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光着脚丫子跑到井边打水洗脸。   “小姐......是你吗?”身后隐约传来一个老妇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回头却没看到人影,揉了揉眼睛,仔细辨别,声音似乎是后院门外传来的。   这声音,好熟悉......是玉姨!   “玉姨,是你吗?”我问了一句。   “小姐......真的是你......”门外传来老妇的抽噎声。   “玉姨!”我开心得跳起来,后院的门被一根粗壮的铁链捆住,我没有办法解开,只能趴在门缝上往外张望。   只见一位穿着粗布衣衫的瘦弱老妇人站在门外,不住地抹眼泪。   “玉姨,你走大门,我去给你开门。”   “好,小姐,我这就去。”玉姨见真的是我,便开心地一口答应。   玉姨很小的时候被桑家人收养,做了母亲的丫鬟,后来母亲嫁了过来,她便跟着母亲在沐府,伺候了我们两代人,在我和战熙眼里,她真比亲人还亲。   我忘记了自己还穿着睡衣,光着脚丫子开心地朝前院跑去。   路过院子的时候发现战熙和洛云辰已经起床了,一边用扫帚清理满院子的落叶一边切磋剑法,他们看到我的时候满脸的诧异。   “琰儿,你这个样子,去哪里?”战熙脸色难看地叫我。   “哥哥,你来呀。”   “......”   “玉姨!”我粗暴的推开府门,冲出去拉过她苍老粗糙的手,鼻子一酸,眼泪涌了出来。   “小姐,你没事就好。”玉姨拉着我的手,盯着我的脸看了好半天:“小姐,你看你,瘦了,还黑了,在外面吃苦了。”   我笑着摇摇头,我吃的苦不算什么,玉姨一生未嫁,膝下无子,这么大把年纪被赶出沐府,这段时间恐怕生活地很艰难。   这时,战熙他们也走了过来。   “少爷。”玉姨该有十几年没看到战熙了,但是一眼便认出了他,嘴里泣不成声地说:“老天开眼啊,老天开眼啊......”   “玉姨。”战熙显然也是欣喜万分,连忙上前搀扶:“快到里面说话。”   “你赶紧回房把衣服穿好。”洛云辰在我背后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我低头看看,不好意思地笑笑:“一时高兴,忘了。”   玉姨告诉我们,自从传来我遇害的消息,四王妃,也就是我们的姑母,便带了一大帮子人把府里的下人赶走,分文不给,年轻力壮的倒还好,可以找一份力气活谋生计,而像玉姨这样年纪稍长又无家可归的很难生存下去,她在熟人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找了一份给饭馆洗碗的活勉强度日,晚上只能睡柴房。   “我回来了,你们便不会再受欺凌。”战熙倚门而立,高大的背影挡住了光线。   “玉姨,你知道沐府的其他下人在哪里吗?我与你一同去把他们找回来吧。”我说。   “知道知道,战熙打了胜仗回来当大将军的美谈啊,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大家都巴不得回来呢。”玉姨听了我的话,喜出望外。   “那我便陪二位走走,哦对了,小北极,你传个信回去,把墨......墨什么来着的丫头接过来吧。”洛云辰转身吩咐仆从。   “墨桃。”李牧的眼睛亮了一下,一张黑脸红了起来,别提多喜感。   我忍不住逗趣一下:“哎呀,胖木头,你脸红了。”   “没有,小姐你别开玩笑。”   “你有,你是不是看上我家墨桃了。”我追着他跑了出去。   于是,这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就这么被我们几个围攻得面红耳赤......   “少爷。”战熙正准备告辞,却被玉姨叫住,她的眼神很奇怪。   “玉姨,还有什么事吗?”战熙有些不解。   “少爷,玉姨老了,现在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有的话现在不说,恐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看玉姨的表情,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战熙顺手关上门,给玉姨倒了杯水,坐在她身边:“玉姨有什么事慢慢说,不着急。”   “玉姨六岁就到桑家,也就是夫人的娘家,做了丫鬟,你可知道,你母亲,还有个比她小三岁的亲妹妹?”   “母亲还有个妹妹?不曾听母亲说过。”   “夫人的妹妹叫桑蚕玥,是个大美人,记得那时候我还小,远远地看到她啊,就像看到画中的仙女一般,常常忍不住多看几眼。”玉姨理了理思绪,又说:“唉,只可惜红颜祸水啊,她在大好年华里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未婚先孕生了下一个女婴,而那个薄情男人又为了自己的权势地位,抛弃了她,桑蚕家老爷又气又怕,要把她赶出家门。她心灰意冷便投河自尽了,从此香消玉殒......这件事,成了忌讳,没人再提。”   “竟有这样的事情,母亲从未跟我提过。”   “你那时候都还小,夫人自然不会告诉你。那个女婴啊......就是琬琰小姐。”   “琰儿?”战熙很震惊,没想到养女琬琰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表妹。   “嗯,那时候夫人刚生了你,看到女婴可爱又可怜,而且是自己的亲外甥女,不忍心看到她被桑老爷扔到河里溺死,便收养了,只是,女婴父亲的身份不是一般人,所以对外就说是沐府门口捡到的弃婴。”   “那琬琰的生父是何人?”战熙追问。   “就是当今皇上。”   战熙惊讶地站起身:“此事当真?”   “当真。”玉姨表情严肃:“如果让人知道皇帝在即位之前与女子有私情,还在宫外流落了一位公主,而且还在沐府做了二十年养女,此事必定会招来不小的麻烦。”顿了顿,又说:“当年赵恒为了当皇帝,抛弃了你姨母,娶了丞相的女儿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等回过头来找她的时候,发现已经死了,但是并不知道她还为自己生了个女儿。”   “丞相的女儿,可是当今皇后?”   “是啊,就是当今的皇后。夫人生前也猜测过,皇后很可能知道琬琰的存在。”   战熙眯起眼睛陷入沉思,一直没想通,十几年前,朝廷谁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诬陷父亲叛乱,又有谁能请得动幽冥教在琬琰婚嫁的路途中害她性命。   如果这个人是皇后的话,这一切谜题就都解开了。   “少爷,玉姨只知道这些了,朝廷的人和事,水都很深,表面很平静,底下波涛汹涌,你要小心啊。”   “谢谢玉姨提醒。”   战熙别过玉姨,心事重重地沿着长廊走到前院,看到满院的落叶已被打扫干净,琬琰正踩在洛云辰的肩头摘桃树上的果子,一脸盈盈的笑容比夏日的阳光还灿烂明媚。   他微微一笑,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接过她手中的桃子放入嘴中,香甜...... ☆、尘封往事   谋乌山。   “师父。”成风推开篱笆栅门,见师父他老人家在院子里喝小酒,心中便松了一口气,放开缰绳,让小黑自己去找青草和溪水填饱肚子。   无泱偏过脑袋,脸颊上挂了两朵红云,看到大徒弟回来竟然有些惊讶:“风儿,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成风径直走到桌边,盘腿坐下,拿过酒壶给师父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徒弟,自然是回来陪师父喝酒的。”   无泱老头眯了眯眼睛,抚着胡子,乐呵呵地说:“好啊,我们师徒二人啊,好久不一起喝酒了。”   一连几杯酒下肚,成风都没有说话,他是无泱一手带大的,做师父的自然知道他心里有事,于是问:“风儿,可是与那位绿筱姑娘吵架了。”   成风放下酒杯,长叹一口气,却没有回答他师父的问题。   老头儿自然不甘心了,接着说:“这男女吵架啊,不要紧,你好好哄哄她,女孩子啊,就是要哄,要听好话,气消了,就好了。”   “师父,我到底是从哪里捡来的?”成风放下酒杯,一脸严肃的看着无泱。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无泱被咽了一半的酒给呛得咳嗽了起来。   成风连忙给他拍拍背,顺顺气。   “师父,没事吧。”   无泱眨巴着满含泪水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风儿,发生什么事了,从来没见你这般表情。”   成风一仰头喝了一杯酒,把一切都告诉了师父。   “事情就是这样,绿筱其实是沐将军府的大小姐沐琬琰,而我,我都不能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宋人,师父,你当年收养我的时候,是在哪里发现我的?”   无泱仔细听着,闭目沉思良久才开口:“你把自己当宋人就好了,何必自找烦恼呢?”   成风闻言,心中一悲:“师父这么说,我果真,是辽人。”   “当年,我妻子,也就是你师母,得了绝症,我听人说辽国的断须山有一味能治百病的良药,便去试试运气,老天有眼,还真让我找到了,我拿着续命的药,却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一群山匪,他们说已经盯上这棵药好久了。我不给他们,他们便要取我性命,就在我寡不敌众之时,有个身材高大,眉目清冷的男子救了我,他是山中的猎户,和他的妻子住在一间木屋里,那天晚上,他带我回了他的家,他的妻子做了可口的饭菜给我吃,可是没想到啊,是我害了他们…….”   说到此处,无泱转过了身,似有泪水盈出。   “山匪又来了,来了更多的人和恶犬。他们杀了猎户的妻子,猎户将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交给了我,在他的掩护下,我逃走了……”   “那对猎户夫妇,就是我的父母亲,而我,就是那个还在襁褓中的男婴。”成风接过无泱的话,喃喃道。   无泱看着他,点点头:“我带着药回来,给你师母续了三年命,你的名字,也是她给你取的,希望你不要被自己的身世和执念羁绊,做一个像风一样潇洒的人。”   成风掏出胸口的兽状铜锁,用大拇指细细揉了揉上面早已不那么清晰的纹样。   “风儿,如果那位沐姑娘真心爱你,肯定不会在意你的身世,你自幼就在宋境内长大,做的都是光明磊落,行侠仗义之事……”   “琬琰的父亲是抗辽名将,她的哥哥亦是抗辽的将军,她又如何接受得了一个辽人做她的夫君。”   “你可知道洛云辰未过门的妻子就是沐家的那位大小姐。”无泱问他。   “知道。”   “既然你和她的爱可以超越一切世俗眼光和繁文缛节,又何必在意一个地界。”   成风抬头看师父的眼睛亮了一瞬,转而又黯淡下去,他低下头久久不说话……   无泱自斟了一杯:“这个事啊,得你自己先想通。”   “师父,我想再去一趟辽国,去,断须山看看。”   无泱的手顿了顿,片刻:“也好。”    ☆、兴平公主   再次踏入辽国的土地,成风心中竟生一缕亲切之感,不禁摸了摸怀里的铜锁,温润如故。   他用银子换了一身辽人的装扮,走在人群中一点没有违和感。   虽已入秋,正午时分却很闷热,他找了一个茶馆坐下,靠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风景。   突然传来一片嘈杂声,门外骚动了起来,好像有人在闹事,茶馆内好事的人纷纷出去看起了热闹。   打斗之人中似乎有个女声,成风觉得新奇,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如去凑凑热闹吧。   闹事者个个手持大刀阔斧,凶神恶煞,围观者众多却不敢靠近,在稍远的地方小声交谈着。   不知哪里来了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大眼睛,模样挺英气,挥着长鞭非要他们把马车留下。   “臭娘们儿,老子今天就让你见阎王。”一个独眼瞎子说着便挥剑砍了过去。   女子一抬手长鞭呼啸而出,直抽得独眼瞎子后退一步。   “赶快把车里的人放了,器械投降,饶你们不死。”女子说话间朝远处看了一眼,略显急躁地挑了挑眉,好像在等什么人。   “上。”独眼瞎子想以多欺少,挥手示意身边几个同伙一起将女子团团围住。   虽然寡不敌众,但是她的脸上却丝毫没有胆怯之色,只是几招过后便渐渐露出破绽,看来也只是个逞强的丫头罢了。   成风转身将走,他本没打算在辽国停留太久的时间,更不想生事,想来那名女子的“援兵”也在赶来的路上,应该不会出事。   这时,他注意到那辆破旧的马车正在轻微的摇晃,女子这么急着要这辆马车,是有什么玄机?   那就看看吧,他悄无声音地跃到马车边,轻轻挑开帘子,这……   看来,不能忍了,还是得出手……   成风剑气一提,单只左手,未出鞘的“无影剑”几招便将一众歹人打得七荤八素。   “你是何人?”女子见有侠士出手,又惊又喜,眸眼中秋水般晃动了起来,两朵红晕若有似无地印在她白皙的脸庞。   成风侧过脸淡淡地笑了一下,并未答话,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拉开马车的帘子,只见里面坐了十来个被绑架的孩子,均被堵住了嘴巴说不得话,大的十来岁,小的恐怕才刚蹒跚学步。   估计是听到外面的打斗,拼命用身子撞马车,好让外面的人注意到他们。   好一伙幼童拐卖团伙,众人幡然醒悟,胆大的男人招呼着把独眼瞎子几人制住。   “这些孩子,你打算如何安置。”成风把车里的孩子一个一个抱下来,替他们松绑。   “近日有不少丢了孩子的,想必都在这里了,会通知他们的家人来接回去。”女子笑着说。   高挑的身材,爽朗的性格,红润的面庞,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自己的母亲,也许也是这样的一个辽国女子吧。   成风看着她,一时出了神……   这时,身后传了一队人马的脚步声,看来是她的“援兵”到了。   成风回头一看,心里暗叫不好,让你多管闲事……   “属下来迟,请公主恕罪。”   说话的人眼熟得很,正是那日在辽军营帐中的一个小将领。   公主……成风心里咯噔一下,还是走为上计吧。   “免了免了,萧将军,这位恩人刚才救了我一命。”女子娇柔地看了成风一眼,不敢和他目光直视,连忙扭过了头。   那名将领顺着公主的声音看去,似乎想起了什么:“公子请留步。”   “乡野粗人不懂规矩,冒犯了公主,既然平安无事,先告辞了。”   “我们又见面了,不陪本将军喝一杯吗?”说话声音竟是耶律进。   有一万头小黑在成风心里奔腾。   果然,耶律进带着一众人马朝这边走来,他眼尖,老远就看到了成风,没等他糊弄过自己的小将就喊住了他。   “耶律将军。”成风扶扶手,既然都被认出来了,那么也只好见机行事了。   “哈哈哈哈,风少和兴平公主,还真是有缘分。”   “你们认识?”一旁的公主好像还不知道那日在营帐中,她父王要将她许配给成风。   “咳,算是认识。”成风干咳了一声。   “公主。”耶律进下马向公主行礼:“公主何必以身犯险,捉拿人口贩子的事情让下将去做就行了,如果出了事,我一万颗脑袋都不够陛下砍的。”   “我这不是没事么,耶律叔叔莫要怪责下将,派人将这些孩子送回各自父母身边安顿好便是。”   “是公主,小人已经命人去办了。”一旁的小将领连忙回答。   “风少。”耶律进打量了一下成风的装扮,眼神意味深长:“这么快又回来了,看来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耶律将军还真是关心我。”成风淡淡道。   “风少一表人才,剑法卓绝,实乃我们大辽之福啊,既然来了,随我去见一见陛下吧。”   圣宗,依然是那个鬓若刀裁、威严霸道的辽国君王。   “父王。”兴平见了她爹爹高兴地环抱住他的脖子。   “你呀,哪有公主的样子,竟然自己跑去追那帮子劫匪,还好没有出事,父王关你一个月禁闭。”圣宗的眼神变得温存起来。   “一个月……”兴平听到要关自己禁闭,刚才的雀跃表情立马变得委屈。   “陛下恕罪。”耶律进闻言叩首。   “起来吧,公主的性子,我最清楚,幸好平安无事,就不怪责你们。”   圣宗看向成风,嘴角浮现笑意:“你果然还是回来了。”   “圣宗。”成风欠欠身。   “还记得上次本王说的话吗,如今有答案了吧。”   成风愣了一下,正在犹豫不知如何回答。   “父王,你们怎么会认识救平儿的这位公子,听他的口音,是汉人。”兴平公主疑惑地看了众人一眼,不解地皱着眉头。   “平儿,他身体里流着的是我们大辽的血液,是我大辽的子民。”   “哦。”兴平咬了一下嘴唇,看成风的眼神之中有娇羞之色。   女儿的表情被圣宗看在眼里,转首又道:“成风,留在本王身边,做金刀驸马,统帅三军,助我霸业,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吗?”   “金刀驸马?”兴平公主的脸蹭地红了,辽国未婚的公主只剩她一个了,这驸马爷就是找给自己的呀,虽然眼前的男子确实身手不凡,样貌俊朗,可是这也太突然了。   “陛下抬爱,在下不过一介乡野武夫,万万配不上兴平公主。”成风淡淡道。   “父王。”兴平公主听他这么说急了:“父王怎么这么急要给女儿找夫家啊,都不跟女儿商量下。”   “你且住在耶律将军府上,过一段时间,再召见你。”圣宗拍拍女儿的手背,对成风面无表情地说。   成风心里清楚,这只是缓兵之计,如果下次依然不愿服从,给不到他想要的回答,那么等着自己的恐怕就是死路一条。   “耶律将军,成风有个请求,也是此次前来的目的。”   耶律进笑着说:“我知道了,明日,我亲自带你去拜访你父母的故地。”   “多谢。”    ☆、又遇独轮   转眼入秋了,屋后的枫叶红得跟火一样,顺手采了一片放在掌心,忽地刮起一阵风将它卷走,吹到了池塘里,像一只疲倦的蝴蝶,挣扎了一下,便随水流而去……   风,约刮约清冷,心,越等越冰凉。   我的心口隐隐地疼痛起来,难怪书上都说深闺相思最要命了,茶不思饭不想,日渐消瘦最后郁郁而终……   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自怨自艾,不如自己去要个解释,要个答案吧。   想到此处,心情又好了一点,解铃还须系铃人,哪怕答案不是我想要的,但是看到他平安幸福,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好执拗的了……   匆匆,又采下一枚枫叶,提笔写下两个字“莫忧”,轻放在桌上,压上一盏墨盒。   又从箱底翻出之前偷来的小北极的男装换上,捎了点盘缠在挎包里,便趁着夜色溜出了沐府。   秋夜还是有点凉的嘛,深夜的小巷子连个鬼影都没有,我轻咳了一声给自己壮胆。   “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我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屋顶上站了一个人,仔细一瞧,洛家大公子竟然跟了出来,嘴角带着很轻蔑的笑容。   “真是跟屁虫,我梦游你都跟来。”   “梦游还女扮男装,骗谁呢。”   “大晚上梦游自然不能女儿装扮啦,我做梦都是有常识的。”我被自己毫无逻辑感的脑回答无语到了。   “谋乌山离这里很远,你一个女孩子,教为夫怎么放心得下?”   我一顿:“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谋乌山?”   “哈哈,咱两心有灵犀啊。”洛云辰露出无赖的笑容,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   “战熙知道我们出来了吗?”我问。   “额,除了玉姨不知道,其余的都知道。”   “……感情自己出个府动静这么大啊,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   “娘子你怎么老这样,总是一声不吭就开溜,这是哪里养成的好习惯啊。”   “肯定是被墨桃这丫头撞见了,跑去告的状。”   我心里嘀咕了一下,转念一想,一路上有这么一个武功又高,钱财又多的人跟着,关键时刻说不定还用得到,便不再和他拌嘴。   此次,我非要讨一个解释,论成风再怎么“无影”,都要找到他。   出了皇城,又逢秋寥,感觉一切都很萧条。   “洛少庄主,你说你们洛家这么有钱,为什么不帮助一下这些穷人。”   “等你做了少奶奶,你想帮多少人都可以啊。”   “……为什么你总能扯到这个上来啊……”   洛云辰撇撇嘴,嘟囔了一句:“我为了找我家娘子,离开家都半年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看看老爷子。”   “倘若我的父母亲还在世,我必定天天陪着他们。”   “我是男孩子,不能像你们女孩子这么娇气……”   就这么说话间,几日功夫便到了谋乌山脚下。   层林尽染,空蒙山色,我心情大好,想着只要一个解释,无论如何,风大哥能幸福,能得偿所愿,我便祝福他,心中也没有遗憾。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感觉还是空落落的。   可惜风大哥不在谋乌山,无泱老前辈也不在,出来招待我们的是他的师妹莺歌和小师弟蔚空。   莺歌显然不怎么待见我,看到我便给了一个白眼:“大师兄不在此处,还请回吧。”   “他真的不在吗?那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我顶住门不让她关。   “你……”莺歌的小脸一黑,很生气的样子。   “沐姑娘、洛少庄主,请进屋喝杯茶吧。”还是小师弟上道。   蔚空笑着给我们端上一些糕点和水果:“我师兄真的不在,不过前些时间确实回来找过师父,和师父不知道聊了什么又急匆匆地走了,都没来得及跟他喝上一杯。”   “他去哪里了?”我急问。   蔚空摇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师兄走后,师父也出去云游了。”   我心中黯然。   “天色不早了,今晚就在此处休息吧。”   “嗯,有劳了。”洛云辰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我,点点头。   夜凉如水,我翻了几个身睡不着,披上外衣出来透透气。   身后传来一股幽兰的香味,我知道他总是放心不下我。   “琬琰,若你真的找到他,又如何呢?”他问我。   “我只是想要一个解释,得不到一个让我释然的答案,我便放不下而已。”   “是么……”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虽然我总是说谎骗你。”   他笑笑,淡淡地很好看:“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就不爱说真话,但是当知道你说谎的原因的时候,我真的很心疼你,如果不是遇到成风,恐怕我们都见不到你了,你感激他,爱慕他,都是理所当然的,他突然的转变让你不能接受,其实我们也很意外,这个解释,我陪你去要,但是不管这个解释是否是你想要的,你一定不能做傻事,要好好的。”   洛云辰正经的时候也是蛮让人心暖的,我点点头。   “我会的。”   次日,蔚空和莺歌将我们送下山。   临别的时候,我送了莺歌一支簪子,是我在皇城买的,因为这支簪子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莺歌。   我看到莺歌的表情很吃惊,但是很喜欢,她没有拒绝,对我说了声谢谢。   当初要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被幽冥教的人欺负,这支簪子希望化解我们之间的干戈吧。   “接下来去哪里。”洛云辰问我。   “去,和风大哥救我的地方,如果那里也找不到他,我就……”   “就什么?”   “就陪你回江南看看洛庄主。”   洛云辰紧张的表情放松下来,高兴地像个孩子:“老爷子肯定想我想疯了。”   从谋乌山到成风隐居的山沟小木屋,只需要三日路程。   我最佩服自己的是在外奔波的这两年,练就了观星识途的本领,只要寻找星象便能找到方向,通过记忆中的标识轻松找到去路。   这一点洛大公子也是很佩服我的,有了我,再也不会迷路了。   只是,结果依然让我很失望,木屋已经荒废多时,满是灰尘。   我的心沉下来,失落感一层一层地敲击心脏,看来终是没有缘分再见,他知道我在哪里,我却不知道他在哪里。   只是,他再不会来找我了。   天色已晚,露宿山林的话旁边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又要炸了,记得朝南有个小镇,只好带着洛云辰去镇上找个客栈投宿。   “丫头,哥带你找好吃的去,别愁眉不展的。”   “嗯,我会吃的你倾家荡产。”   “哈哈,那你要吃成母猪了。”   “你才是猪。”   “嘘……”洛云辰皱着眉头朝身后看去:“有人跟踪我们。”   我警觉地掏出背包里的匕首,小声问:“是谁啊?”   “出来,别鬼鬼祟祟的。”洛云辰大喝一声。   “哈哈哈哈哈,小娃子,我们又见面了。”林子突然刮起一阵阴风,让人头皮发麻。   只听到“咕噜噜,咕噜噜”的声音由远及近,这声音,像是轮子在地面滚动,不好,是幽冥教,那个独轮法师!    ☆、未知深洞   洛云辰拔出“赤云”宝剑,顿时一道红光劈开山林的夜幕。   “小娃子,我们真是有缘,在这深山老林都能遇到。”疯疯癫癫的独轮法师如幻影一般,迅速移到我们面前。   “疯老头,休要作怪。”洛云辰将我护在身后。   “哈哈哈哈,赤云剑的威力老夫上次领教过了,不过洛公子一人,恐怕还不是老夫的对手,若真要打起来,你身后的美娇娘恐怕就要成老夫的婆子了。”疯老头转动那个奇怪的独轮围着我们快速转了一圈,转圈的时候面部表情极其滑稽扭曲,看得人眼花缭乱。   终于他停了下来,突然凑近洛云辰的俏脸瞧了又瞧。   “不过嘛,老夫很欣赏你,仔细看看,你跟老夫年轻的时候很像,一样,额,一样帅气……”   听到这话,我们两个一头黑线,实在看不出来,老头子是怎么跟帅搭边的……   “不如,做老夫的徒弟吧,老夫一身本事,后继无人,实在可惜啊。”   “疯老头,你做梦吧,我才不会拜你为师。”这可能是洛云辰长这么大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如果不是眼前局势那么紧张,我都要笑出声来了。   “那,老夫指点指点你。”说着,疯老头便腾空跃起朝我们袭来。   他一边不停怪笑一边不由分说地和洛云辰打了起来,招招狠辣,但可以看出他并没有使出十分力气,而是像在戏耍洛云辰,看来疯老头真没有要杀我们的意思,真有收徒弟的心思。   我拉过马儿找个不会被波及的地儿,打开包袱一边啃包子,一边看好戏,眼前的场景,还真有意思。   只是这幽冥教的功夫这么阴毒,实在不适合这么一身正气的小白脸,我暗自思忖。   “不好!”   突然,疯老头抡起一掌,洛云辰硬着头皮接过,脚下却突然踩空,直直地跌落到一个深洞之中。   “这个小山沟里竟然还有这么个山洞,我的好徒儿,你还好吗?”只见独轮法师趴在洞口向里张望,大声呼喊,可惜洞里没有一点反应,只听到他自己的回声。   惨了,我把包子往脑后一扔,没了洛云辰,我一个人要如何面对这个老疯子……   正当我心慌慌得不行的时候,只听独轮法师大吼一声:“徒儿,师父来啦!”竟一跃而下,直接跳进洞中。   我呆呆地站在洞口,不等我回过神,两个人都跳了下去,这是什么情况……   “喂!洛云辰!老疯子!你们听得到我说话吗!!!!!”我气运丹田,朝洞中大喝,然而整个山谷只听得到自己的回声,转头向四周一瞧,漆黑一片,星光也很暗淡,一个哆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一咬牙,双腿一软,也跟着他们跳了下去……   “姐来啦!”   耶律进是个守信之人,次日清晨,已清点了一队人马在府外候着。   “风少,这是我府上最好的马。” 好马配英雄,他还亲自为成风挑了一匹好马。   “耶律将军的情谊,成风感激不尽。”成风向耶律进抱拳,如果自己不曾做过汉人,如果自己一直是辽人,和这样的既有血性又有品德的男子必能成为挚友,只是……   “你我都是同胞兄弟,不必客气。”他摸摸马背,眼里满是对这匹坐骑的疼爱。   断须山,骑马不过半日。   “耶律将军,在下有一个请求。”   “请讲。”   “我想独自一人走走,天黑前必定回来,请耶律将军行个方便。”   “好,我们在山脚下等你。”耶律进是个通情理的人,爽快答应了。   “多谢。”别过耶律将军,成风轻功一展跃上山头。   站在荒瘠的山头,思绪万千,风中带着特殊的气味,像亲人一般的味道……   他闭上双眼,感受着这份宁静。   当年师父为了寻仙草救师娘,冒险入山采药,怎料遇到山匪,爹娘也因为此事牵连遇害,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么我如今应该也是个猎户,娶个辽国的寻常女子住在山里过着平淡日子吧……   也不会被师父收养,习武练剑,也不会行走江湖,认识,那个冒冒失失的姑娘……   成风轻轻一声叹息,她现在应该过得很好吧,有个当朝御封的大将军哥哥,还有个富甲江南的未婚夫,当初对她说了那么狠的话,她应该很难过吧……   他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拿出玉笛悠悠地吹了起来,笛声如山间的云雾,笼罩了整座断须山……   日落,落幕。    ☆、金尊大师   我的身体急速下滑,洞穴底下阴森森的风如冰刀子一般,吹得我背脊冰凉,还没等我“啊”出声,感觉背部猛地撞击,都没感觉到疼痛就脑袋一懵,昏了过去......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醒来发现浑身疼的不行,还好穿着桑蚕素衣保护着自己,身子骨才没散架......   洛云辰正紧紧抱着我,“琬琰,你没事吧?”他低下头,见我睁开眼,关切地问我。   “嗯......”我挣扎地起身,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哎呦,这是什么鬼地方啊,黑漆嘛唔的。”   “小丫头,你差点没压死老夫,不会武功,瞎跳什么,还不如在上面待着给我们搬救兵去。”一旁的独轮法师嘴里嘀嘀咕咕的地抱怨着。   还好压着他,不然我这身板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肯定没命了,我吐吐舌头,心中窃喜。   “你真是个吃货,手里的包袱,都昏过去了还死不松手。”洛云辰见我没事,又开始嘲弄我。   “可惜包袱里的干粮并不多,只够我们三个吃两天,如果找不到水源,恐怕不出七日,我们都要变干尸了哦。”我打开包袱瞧了一眼,担忧了起来。   “这应该是个古墓。”独轮法师在洞内观察良久,若有所思地说。   “古墓?”洛元辰轻轻挑起他好看的眉毛。   这个洞穴确实奇怪,并不像天然的洞穴,有一种人为雕琢过的痕迹,应该是遇到过盗墓的,才有了上面那个盗洞,可是盗墓人都去哪里了,难道有出去的道?   “是啊,遇到千年古尸也说不定哦,啊哈哈哈哈......”老疯子突然睁大眼睛,捏着嗓子用奇怪的声音说话,接着又狂笑起来,样子真是渗人。   我心中莫名害怕起来,自古摸金、发丘有哪门没遇到过粽子、旱魃之类的尸怪,力量之惊人甚至武林高手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暗暗咽了口口水,拿出包袱里的火折子,点亮一看,发现洞穴内果然大有文章......   洞穴四壁既窄又陡,而且很滑,应该是被人为涂了东西,根本找不到着力点,也就是说我们三个想从洞口爬出去是不可能的,但是洞底又是豁然开朗,仔细一看还有个石门,虽然是年代已久的样子,可是底部的缝隙与上面的青苔有脱节,看来盗墓者开启过这扇门......   我们三个相视一望,分头找机关。   “这儿。”老疯子摸到了一个圆形的东西,应该就是机关。   我们点点头,分开站在石门两侧,屏息凝视。   老疯子用力一扭,石门轰隆隆地打开,一股尘土味呛得我忍不住咳嗽,定睛一看石门里面黑乎乎的,用火照明发现有石阶,石阶上竟赫然躺着两具面目狰狞的干尸......   我退到洛云辰身后,担忧地说:“从他们身上中的长箭来看,应该是误碰了机关,你看他们死时的动作,嘴巴张开,像是在呼喊,手推着门,看来在里面根本没法打开石门,这一进去怕是有去无回。”   “不进去,也没有别的办法出去,只能冒险一试了,我会在前面保护你。”他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郎情妾意的,这里面机关重重,要是中了机关,死了都没人来收尸。”老疯子先扔了一根点燃的枝条进去,片刻观察,火苗并未减弱。   “走,跟在我后面。”老疯子见室内空气充足,正欲跨入墓室,被洛云辰拉住。   “前辈,还是让晚辈走在前面探路吧。”洛大少爷这个时候也不是要逞英雄,而是老疯子下肢残疾,只能靠独轮前行,就算他武功高强,在这样的墓室里行走多少会有点困难。   想来也有道理,老疯子点点头,对这个宝贝“徒弟”更是刮目相看,我们便跟在洛云辰身后,走了约十米距离,身后的石门重又关了起来。   后路已绝,看来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   我拉着洛云辰的胳膊,一刻不敢松手,他拍拍我的手背:“别怕。”   他温柔的声音混合着幽兰的气息让我不安的心静了下来......   突然,老疯子身下没站稳,手扶墙壁,碰到了什么,只听咔咔咔的金属转动声音在墓室内响起,我们警觉起来......   然而虚惊一场,墓室内没有任何动静。   “应该是之前的盗墓者触碰过此处的机关,长箭已经触发过一次,所以这会才没事的,是老夫大意了......”独轮法师自责地看了我们一眼。   突然觉得这个老头疯疯癫癫的,现在看来也挺可爱的。   “没事就好,我们小心一点。”洛云辰镇定地在前面走着。   走下十来米的长阶,心中松了一口气,借着火光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场景,这里应该是墓室的偏室,两具棺椁赫然躺在墓室中央,零零散散地摆了些陪葬品。   “晚辈沐琬琰,误打误撞才到此处,打扰前辈了。”都说死者为大,又怕墓室内阴魂不散,我赶紧恭恭敬敬地朝棺椁拜了拜。   这不拜还好,一拜墓室突然晃动了起来,棺椁下方地面突然抬升起来,我被洛云辰一把拽了回来。   “小心!”   我踉跄几步跌入他怀中,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地底下出现了一座气势雄伟、又长又宽的的拱桥,里面有金光闪烁,不知道会通向何处。   “哎呀呀,我的徒儿啊,你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啊,这里分明就是,就是......”独轮法师激动得语无伦次,又惊又喜的样子让人摸不着头脑。   “是什么?”我们一头雾水,好奇地问。   “这是悍龙金尊般若啊,江湖失传几百年的神功啊!”疯老头扑通一声跪在地方,眼里发光。   “悍龙金尊般若?”洛云辰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确实记得爹在《紫玺明书》中提到过,几百年前,武林中有一位金尊大师,神力惊人,练得悍龙般若,武功盖世,后来和两位夫人隐世江湖,般若功便失传了......   难道这座古墓,就是这位金尊大师的?眼前的棺椁里,就是那两位夫人?   “幽冥教这么多年一直在找这个墓,因为,金尊大师的墓中藏着般若神功秘籍,得武功秘籍者,可独霸天下。”独轮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给我们耐心解释了一下,言语中透出狂喜。   “看来我们是因祸得福了。”我说。   “先别高兴得太早,若武功秘籍这么容易得到,这拱桥下面也不会死这么多人了。”洛云辰道。   我探头一看,拱桥下面果然森森白骨,场面着实吓人。   “神功,是传给有缘人的,徒弟,你就是这个有缘人啊,误入盗洞,来到墓室,你的媳妇一个跪拜打开了通往密室的拱桥,看来是金尊大师在天之灵,指引你,来到了这里。”   说话间,后方的石阶轰然倒塌,整座墓室剧烈晃动起来。   “不好,快走。”洛云辰一手拉着我,一手推着疯老头朝独木桥跑去。   刚跑过独木桥,它便沉到地下,一股腥臭乌黑的液体涌上来填满后方的沟壑。   而刚才的两具棺椁掉了下去,棺材盖震开的瞬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只有一些陶罐、竹简、银器之类的陪葬品……   “这水有毒,万万沾不得。”疯老头捂住鼻子,示意我们赶紧走。   “这里有扇门!”   惊魂未定之时,发现我们身后有扇发着黑金色光的门,为今之计,只有硬着头皮闯一闯了。    ☆、闯九段关   老疯子说着一甩长袍,将内力提升到掌心,双掌猛推墓门,“哐当”一声,尘封的墓门轰然大开......   飞扬起的尘埃呛得我们直咳嗽,他用火把一照,顿时墓室内通亮起来,里面的景象却诡异的很......   “走,我们先进去,把门关起来,不然毒气弥漫过来,吸入体内就不好了。”老疯子说。   我们一行三人战战兢兢地走入主墓室,我趁着他二人关门的功夫,仔细打量了一番四周的墙壁。   “这像是,像是一套拳法?”我看着墙上刻画的一连串小人的图案,若有所思的说。   洛云辰和老疯子也凑了过来,被墙上奇怪的人形图案吸引。   “嗯,这套拳法收放自如,霸道刚猛,不过,似乎只是这套功法的其中一部分......”老疯子说着,又往墓室深处走去。   突然,前方六个两米来高的石人动了起来......   本是守护墓室的石人像竟如活人一般,挥着拳头摆出一副干架的姿势,我瞬间明白了......   “这是九段关,闯过这九个关卡我们才能出去。”我脱口而出。   “九段关?”他两不解。   “爹爹在《紫玺明书》中提到过,金尊大师的般若功秘籍虽然藏在墓室里,但是分为九段,每一段都要闯过他布置的相应关卡,能够习得九段并攻破所有关卡的人才能走出墓室,真正继承般若神功,一旦在哪个关卡过不去,那么纵然得到秘籍也没命活着出古墓。不过具体是哪九关,爹也没详细说,恐怕也只有金尊他老人家自己知道了。”我解释道。   “拱室内的骸骨,想必是闯关不成功的先人留下的。”老疯子停在石人跟前不敢妄动,缓缓退了回来。   “嗯,看来九段关,九死一生啊。”我叹了口气,和老疯子齐齐看向洛云辰......   “......你们看着我干嘛?”洛少庄主正专注地研究壁画上的招式,一回头看到四只眼珠子盯着他......   “你是年轻小伙,难道要女孩子和老头子练功闯关吗?”我双手叉腰,一副除了你还能有谁的神情。   一旁的老疯子也是个神助攻:“是啊,好徒弟,学了这套功夫,你可就武功独步天下了啊,为师看好你。”   “......好吧,那我试试,能活着出去就不错了。”洛云辰一头黑线,白了我二人一眼转身继续琢磨去了。   老疯子也不闲着,在一旁比划指点,独轮法师好歹也是幽冥教功力仅次于教主南姜的高手,有了他的指点,洛云辰学的很快,过了几招之后便胸有成竹。   “我去会会石人。”洛云辰说着一跃来到石人中间。   六个高大的石人立马跟活了一样,快速摆开阵形,朝洛云辰围攻过去......   我着实捏了把汗,洛家的赤云剑虽也是叱姹江湖,但是洛云辰武功确不如老庄主那么顶尖,跟战熙和成风相比,恐怕也还是差一截的,眼前的九段关可是凶多吉少......   “小子,不要慌张,找到石人阵的破绽。”老疯子也急的直叫唤。   显然洛云辰对付石人阵还是比较吃力的,几个回合便满头大汗......   “法师,你快想想办法啊。”我推了推一旁的老疯子。   “内力不足,这小子内力不够火候,刚猛的拳法他打不出去,倘若有老夫八成的.....”老疯子眼珠一转,也不跟我多费口舌,也跃到了石人阵中......   他两人一齐发力,不断攻石人的身下,终于逐个击倒石人。   “琬琰,快走。”洛云辰眼见石人倒下,正欲重新站起却十分困难,赶忙拉着我,招呼老疯子跳上身后的溜索铁篮,一剑斩断绳索,顺着铁链直接滑到了下一个洞口......   往洞口深处走去,赫然出现一扇玄铁墓门,门上挂着一个倒映着星辰变幻的罗盘,我隐约想起了这个阵法好像在哪里看过,也顾不及细想,先推开看看吧......   “推不开的,我们过不去了,除非.......”老疯子暗淡的眼神突然亮了,扭头看向我。   我一怔,他想干嘛......   “你爹是何人?为何你对《紫玺明书》这么了解?”他问我。   我和洛云辰互看一眼,眼下生死攸关,老疯子相处着也没想象中那么坏,想着告诉他也无妨。   “我爹,正是一代名将沐广仁。”我说。   老疯子深吸一口气,闭目思考了一会,才缓缓睁开眼睛重又看向我们:“老天开眼啊,这星空罗盘,是当年战神阎罗破敌的神物,千年前就是用这个罗盘抵挡了千军万马,不知道金尊是怎么得到的,你爹是阎罗的后人,这个罗盘的八卦阵也只有你可以解开了。”   “阎罗的后人?”我震惊地看着老疯子,虽然阎罗和爹都是一代名将,破敌无数的将才,可是阎罗比我们早了一千年,神话一般的存在,我爹又怎么会是他的后人,这老疯子在说什么疯话......   “哈哈哈,小丫头,你以为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得到《紫玺明书》,为什么朝廷想得到,江湖中人也想得到?”老疯反问我。   我和洛云辰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你们沐家是阎罗后人最后的一个分支,你爹的的兵书一出,引起了各方的蠢蠢欲动,你看过兵书应该知道,书中恐怕不止兵法这么简单吧......”   这么想来就说的通了,传说中阎罗神力惊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爹爹的兵书确实不止摆兵布阵这么简单,暗含天地玄机,简直让人大开眼界,就连这星空罗盘的使用都......   我走到罗盘跟前,捕捉罗盘的变幻规律,道:“我只能试试,星辰变化本无法,所有的规律都是人们总结出来的,想来这些变幻也是可以找到规律的。”   一旁的二人似懂非懂地站在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好了,准备好进入浩瀚星空吧。”我算好八卦方位,深吸一口气,将罗盘用力一转......   瞬间,日出日落月升月没,世界旋转颠倒,物换星移......   当一切再次平静下来,眼前的景象竟然变成了这样……    ☆、星空罗盘   泥泞的墓道变成晶莹透亮的冰面,一丝丝寒意从脚下袭来,冷的我只打哆嗦,不远处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写了三个大字:星辰诀,石碑的下方有个仅能容纳一人进入的黑洞,发出幽幽的蓝光。   “看来这是般若功的第二部分,星辰诀。”老疯子上前通读了一遍功法,却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怎么了,这功法有什么问题吗?”我问。   “星辰诀霸道的很,我这徒弟内力不够,怕是吸收不了这星辰精髓就会筋脉尽断而亡。”老疯子说话声音很深沉,担忧地看了一眼洛云辰。   “无论如何我都会拼尽全力一试。”洛云辰语气坚决,转而看向我又犹豫起来:“如果,如果我回不来......”   “唉,也罢,谁让你是老夫看上的人呢,说了这么多遍要收你当徒弟,也没教你什么,老夫纵横江湖几十年修得的内力传你八成,你可要受住了。”   说着,老疯子拉过洛云辰,两人席地而坐,双掌相对。   “法师,你......”洛云辰见状,刚欲开口就被一股强大的内力逼得说不出话。   “好徒弟,静下心神,好好享受老夫的内力吧,啊哈哈哈哈。”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两人盘腿收气。   “如何?”我焦急地跑向他二人。   洛云辰首先睁开双眼,看上去很精神的样子:“多谢法师,我感觉自己比之前强大了很多。”   “法师,你怎么了?”我隐隐感觉老疯子有些不对劲,赶忙扶他。   “蛊虫,南姜的蛊虫......”老疯子突然喷出一口黑血,嘴里喃喃道。   早听闻幽冥教教主擅长使用蛊虫,甚至给自己的手下也下蛊,难道......   “老夫已经三年没有吃过南姜的解药了,之前一直靠内力压制着蛊虫的毒性,现在功力尽数传给了好徒儿,恐怕这蛊虫之毒,压不住了......”   “法师,你这是何苦?”洛云辰一听急了。   老疯子却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我拒绝吃解药那日就料到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你可千万要闯过这九段关,不要枉费了老夫这大半辈子的功法啊。”   “云辰,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你赶紧在我们被冻死之前领悟星辰诀,破了这个阵法,等我们出去,给法师找解药。”我说。   “嗯。”洛云辰咬咬牙,转身跃到石碑前,飞速阅读心诀,借助法师的深厚内力竟一下子悟透了星辰诀。   “你们在这里等我。”说着,拔出赤云剑跳入了黑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法师的蛊虫之毒暂时被压制住,身边的空气变得更加寒冷,我已经被冻得双脚发麻毫无知觉了.......   蓦然,黑洞里的蓝光变得异常强烈,笼罩整个墓室,刺得眼睛睁都睁不开.......   当寒气退散,重新睁开双眼,我们竟又回到了泥泞的墓道,玄铁大门缓缓打开,门内一个身穿淡青色华服的美男倚剑而立,意气风发......   “臭小子,果然没让我失望,哈哈哈哈。”老疯子见洛云辰成功闯过第二关,放声大笑了起来。   我揉揉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泪水模糊了视线,华衣男子渐渐走进我,一股幽兰的香味,将我拥入怀中......   “媳妇儿,我没事,你哭什么。”   “以为你,回不来了.......”   “......好了好了,咱们才闯过两关,后面还有七关呢,你们还有这闲情逸致搂搂抱抱。”老疯子不解风情地说。   我破涕为笑,是啊,现在不是楼楼抱抱的时候,我轻轻推开洛云辰,却没想到自己被一股霸道的内力一震倒退了一步差点摔倒......   “当心。”洛云辰一把拉住我,也奇怪了,感觉身体跟之前有些不同。   “是星辰,他吸收了老夫的功力,还吸收了星辰精髓,内力提升了何止十倍,小子,算你走运啊。”老疯子笑道。   “多谢法师,如果我们可以出去,我一定亲自去药王谷给法师求药以解你的蛊毒。”洛云辰向老疯子抱拳道谢。   “呵呵,我们且休息一下,再闯下一关吧。”老疯子取下星空罗盘递给我。   一行三人这才感觉累虚脱了,赶紧找了个干净一点的地方,分了点干粮便闭目养神......   迷迷糊糊,我睡着了,竟梦到了小时候,梦境中,母亲拉着我和战熙站在她娘家的祠堂,我松开了她的手,偷偷溜到祠堂后面玩耍,听到有人在轻声哼唱,歌声优美动听,我顺着声音的方向,寻到一间破旧的屋子,轻轻推开房门,里面空空的,只挂了一副人像,人像中一位白衣女子手执一朵青莲,清纯脱俗,像仙子一般......   突然,被一只粗糙苍老的大手遮住双眼,拦腰抱了起来:“琰儿,不要听她的歌声,不要看她的眼睛。”   是祖父的声音......   琰儿,不要听她的歌声,不要看她的眼睛......    ☆、画中仙子   我挣扎着睁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这个梦竟如此真实......   不对,歌声,墓室里有和梦境中一样的歌声......   “云辰,法师,快醒醒。”我连忙推醒身边二人。   “嗯.....怎么了,丫头。”二人揉了揉睡眼,不解地看着我。   “你们没听到歌声吗?”我问。   “歌声?”洛云辰警觉地站起身,空荡荡的墓室里确实回荡着女人的歌声。   “不要听她的歌声,不要看她的眼睛......”我想起祖父说的话,喃喃道。   “丫头,你说什么呢......”老疯子显然陶醉在了歌声中,说话声变得缥缈。   不好,他被幻心术勾魂了。   我噔噔噔冲到老疯子面前,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刮子,朝他耳边大喊:“不要听她的歌声,不要看她的眼睛!不要听她的歌声,不要看她的眼睛!”   被我这么一闹,他终于回过了神,捂着脸瞪我:“小丫头,下手够狠的。”   “幻心术,这是桑蚕家的幻心术,千万不要被迷惑了。”我说。   话音刚落,墓室中回荡的歌声戛然而止。   “歌声停了。”洛云辰不解地看向我。   “是你吗?”我示意他们站在原地不要动,小心翼翼地朝墓室深处走去。   “你是谁?竟然这么快识破了我的幻心术。”墓室中的女声又响了起来。   “你是画中的仙女姐姐吗?”我试探地问下。   对方久久没有回答。   “真的是你吗?”空无一物的墓室里依旧没有人回答我。   突然,一阵凌冽的阴风刮起。   一个白衣身影朝我们快速移动过来.......   “小心。”洛云辰反应迅速,拔剑迎了上去和白衣女鬼打在一处。   “云辰,别伤她。”我急了,被赤云这么刚烈的剑气伤到,恐怕女鬼魂飞魄散啊。   女鬼身体一怔,侧身看向我。   虽然她的脸色煞白,但是五官精美,身姿纤柔,和小时候看到的那副画像中的女子一模一样。   可惜那时候太小,完全不记得后来祖父和我说了什么,不记得这位画中仙女到底是谁了......   女鬼凄厉地笑了起来,模样看着有些瘆人,但是声音却真的很好听。   “我被金尊和那个婆娘困在墓室五百年不能轮回转世,你一个黄毛丫头,又怎么会见过我,休想骗我。”   说着她眼神变得凶狠异常,伸出利爪就朝洛云辰扑了过去......   “不要。”眼见着女鬼要伤害到他,我不假思索地冲上去抱住他。   女鬼那一掌正中我的后背,喉咙口立马涌起一股腥甜......   “琬琰。”洛云辰环保住我,正欲一剑朝女鬼砍去。   “不要,她是,我的家人。”我紧紧拉住他的袖子。   墓室变得异常安静,洛云辰和法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女鬼怎么成了我的家人,难不成我也着了幻心术的道了?   白衣女鬼身上的戾气渐渐散去,眼神变得温柔澄澈,盛世的美颜一如小时候看到的画中仙子。   “桑蚕素衣,你是桑蚕后人。”女鬼的嘴角浮现微微的笑容。   “我是桑蚕瑜的养女,准确来说,和桑蚕家没有血缘关系,不过我小的时候跟娘亲回她娘家祭祖,在祠堂后面的屋子看到过你的画像,可惜那时候太小,也不记得祖父对我说了什么,只记得让我不要听歌声,不要看你的眼睛,想必这就是桑蚕家的幻术吧。”我说。   “画像......”女鬼似乎陷入了回忆,眼里闪烁着盈盈的光芒。   “素衫白衣,手执青莲,莞尔一笑,倾国倾城。”我点头。   “你说你是养女,怎么可能?”她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问我。   “是啊。”我是沐府门口捡来的,怎会有假,被她这么一问,我瞬间懵逼了。   女鬼笑着摇摇头:“虽说我已离开人生五百年,不知道桑蚕家后来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件桑蚕素衣我却熟悉得很,你身体内若没有流着桑蚕家的血液,它怎会被滋养得如此晶莹透亮。”   我一时语塞,这件素衣是娘亲离世前给我的,确实是桑蚕家家传的宝贝,自从穿在我身上,助我脱险无数,也不知为何变得异常透亮,但是女鬼的说法却闻所未闻,我明明是孤儿,怎么会......   不及我细细思考,女鬼从怀中掏出一张绢帕:“拿去吧,般若定心诀。”   我从她手中接过,轻触她的手指,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那你呢?金尊困你五百年,如何才能投胎转世?”我大着胆子,又多嘴问了一句。   女鬼看了我们三人一眼,幽幽地朝墙壁中走去,墓室内响起一句好听的女声:“你们闯关成功,这座古墓便会消陨,那时,我也可以去轮回转世投胎了。”   墓室里悠悠响起她动听的歌声:   绝岸茫茫水南边/暗崖危危坠北冥......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她到底是桑蚕家哪位先辈,如此倾城美貌,想必在她的那个年代,也曾艳绝武林吧......    ☆、将军 一怒   “琬琰,别多想了,这个墓室暂时安全,我们正好轮流休息一下,我把桑蚕前辈给的定心诀好好研究一下。”洛云辰拍拍我的肩膀。   “嗯。”我对他笑笑,倦意袭来,确实又累又困。   老疯子给了我们一个白眼,自个儿找了个舒服的地儿梦周公去了。   我望着眼前,初见时玩世不恭的纨绔公子,突然觉得他成熟了很多,且不论武功造诣精进了多少,和他相处的这段时间,不但有担当,识大体,心地善,还很照顾人......   他见我眼瞅着他愣神,伸手揉揉我的脸颊,嘴角微微扬起。   相视一笑,不过莞尔。   也不知在这阴冷昏暗的墓室睡了多久,醒来感觉精神好了很多。   看来是桑蚕前辈庇佑了我们,我对着她离开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后,才跟着洛云辰他们朝下一处墓室走去。   “不知道这次会遇到什么......”老疯子自言自语道。   “看!”我突然眼前一亮,指着头顶又惊又喜。   一个硕大的琉璃顶,般若第四式赫然刻画在上面,流光溢彩,甚是美丽。   “将军怒。”洛云辰仰着脖子读出琉璃顶上的三个大字。   “霸气,霸气!”老疯子啧啧称赞道:“这是般若最有名的一招将军怒啊,将军一怒,震杀四方,好徒弟,你又捡到便宜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咔咔咔\'的机关声,琉璃顶也随之一点一点缓缓下落......   “他娘的,还有时间限制!”老疯子一看,急了。   琉璃顶很薄,触及地面就毁了,我们必须在它坠落之前记住所有的内容,可是这密密麻麻的字,半柱香的功夫能记住吗......   “莫慌。”洛云辰将我二人推开,望着头顶的琉璃,嘴里念念有词,或闭目细思,或眉眼紧锁,脚下还不断变换着方位......   我沐琬琰从小自命过目不忘,可是也不敢打包票,在这么短的时间记忆如此多生硬难懂的文字,洛云辰,我服!   只听嘭的一声,琉璃顶轰然落地,美丽的花纹碎成一地渣子。   洛云辰缓缓睁开眼睛,舒展眉头,淡定自若。   “怎么样,徒儿,你记住了吗?”老疯子小声问,他一直憋着气不敢出声,生怕吵到他徒儿记忆功法,老脸通红通红的。   “嗯,记住了。”洛云辰挑了挑眉,笑得有点坏:“其实真正的功法只有寥寥二十字,被金尊前辈隐藏在了琉璃顶之中,通过变换方位才可以看到。”   “原来如此,琉璃顶呈拱形,不同的角度看到不同的图案,这些图案巧妙地组成了汉字,也就是功法的真正内容。”我还是很佩服他的机智,忍不住给老疯子解释了一下。   老疯子听我们这么一说,松了口气,擦擦脑门上的汗:“哈哈,吓死老夫了。”   墓室的温度陡然下降,响起了排山倒海的鬼叫声,一具又一具穿着铠甲的森白骷髅从头顶那个窟窿里蹦了下来......   看来是琉璃顶坠落,触发了机关,把困在墓室中的鬼兵放了出来......   我心中一凉,这金尊不是武林至尊么,为何如此精通阴阳之事,竟在墓室养了这么多鬼怪......   洛云辰拔出赤云,正气凌然。   “法师,帮我照顾好琬琰,这些小鬼交给我对付,正好试试这将军怒。”说着,他跃入鬼兵之中,和他们厮打起来。   法师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罐子,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什么药粉,往我们脚下画了个圈子,站在里面,小鬼就不敢贸然攻击我们了......不愧是法师,还是有点本事的,我心想。   我二人蹲在药粉圈子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眼巴巴看着眼前紧张的局势。   鬼兵不强,但是数量甚多,一眨眼功夫,偌大的墓室内竟然都是森森白骨的鬼兵,纵然是老疯子这样的武林高手都看得直翻白眼,我感觉自己胸口发闷,呼吸都困难了,两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将军一怒,人鬼退散。”忽地,洛云辰高高跃起,挥剑一砍,一道烈焰火光如闪电一般劈向鬼兵。   只听到鬼兵惨叫一片,纷纷化为黑烟不见了......   墓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唯有赤云疯狂杀戮后发出“嘶嘶”的鸣叫......   我咽了口口水,支撑着站起身,只觉得气血上涌,眼前一黑......   一双臂弯稳稳接住了我,有淡淡的幽兰香味......    ☆、紫玺尊戒   “好饿......鸡腿......么么么。”   “嗯嗯,鸡腿,你张嘴,我喂你吃。”   “啊......”   一个软软的东西塞进我嘴里......   “嗯......不是肉啊......”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见洛云辰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仔细品味了一下嘴里的东西,只是普通的白面包子,顿时感觉生无可恋,再不出去,没被九段关弄死也要被饿死了......   我苦着脸把半个馒头吃完,发现这已经是最后的干粮了,顿时眼泪纵横。   老疯子叹了口气:“丫头,走吧,两天之内出不去,这断粮断水,可就真没活路了。”   “唉,这一间墓室一间墓室地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洛云辰倒是好兴致,升级打怪上瘾了的样子,一掌劈开了第五间墓室。   “咦。”他发出一声疑问,站在门口呆立不前。   “怎么了?”我和老疯子不解,走到他身边一看,也顿时纳闷了起来。   整间墓室只有一面紫色的镜子,右侧的墙面上潦草地写了三个字,勉强可以认出是“功法墙”,可是并没有任何文字或者图案记录所谓的功法呀,这是什么情况?   三个人一头雾水......   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面镜子,想要一探究竟,可神奇的是,镜子里只有洛云辰的身影!   “丫头,退到墓室外面。”老疯子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赶忙抓起我朝墓室外跑,可还是晚了一步。   镜子里的气息越来越狂躁,直接把我们两个推出了墓室......   “啊!”一下子,被狠狠地甩飞,撞到了石柱上。   新伤旧伤一起发作,疼得我一口血气吐了出来......   “琬琰。”洛云辰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不知所措。   “我没事......你们看镜子!”   我惊奇地发现,镜子变成了人形,那个人形越来越清晰,跟......   跟眼前的洛云辰一模一样......   “紫玺,阎罗的紫玺。”老疯子揉着肩膀,靠在石门上缓缓说道。   “紫玺尊戒?”我和洛云辰几乎异口同声。   老疯子费劲地点点头:“是啊,紫玺尊戒,据说是战神阎罗的圣物,代表着战无不胜的荣耀,阎罗死后,它一直在找一个可以跟随的主人,也许后来是跟了金尊,金尊死后被带到了墓室,刚才你们也看到了,它化成了徒弟你的的身形,就代表它有意认你为主人,可是你必须打败它,它才会臣服于你。”   “战无不胜,紫玺尊戒代表的是战无不胜,爹爹所着《紫玺明书》,意思就是战无不胜的光明......”依稀记得小时候,我趴在父亲的病床边,不解地问他为什么给兵书取了一个这么奇怪的名字,他就是这么给我解释的。   原来紫玺,是战神阎罗的戒指,代表着战无不胜的荣耀,看来沐家与阎罗战神确实有一定的渊源。   “我的好徒儿,去迎战吧,只有战胜你自己,才能战胜更强大的敌人。”老疯子一改往西疯癫的模样,语重心长地说。   洛云辰重重地点点头,提着赤云,毅然走入墓室......    ☆、战胜自己   紫玺幻化成洛云辰的样子,就连手中的长剑都和赤云一模一样,就算让亲妈来认,恐怕都傻傻分不清。   他轻步相迎,朝对方一剑刺过去,可是这紫玺幻化的人形竟然和他使出一模一样的招式,几个回合下来,已经辨不出谁是谁了......   不论使出什么招式,对方在同一时间都还以同样的动作,仿佛镜子一般,完全模仿不走样。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只会将体力消耗殆尽。”老疯子背着手在门口转来转去,实在看不下去了。   “你还分得清他们谁是谁吗?”我问。   老疯子摇摇头:“一模一样的两个人,根本分不清。”   “唉......”洛云辰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我可以分辨吗......   香味。   他身上特有的淡淡幽兰香味......   “法师,法师......非礼我......”   “......什么?”   “嘘,小声点,不想让你好徒弟死,就非礼我。”   “......”法师一副既吃惊又嫌弃的表情看着我。   我心一凉,看来这出戏只能自编自导了,扯开外衣,大叫起来:“非礼啊,非礼啊,你个色老头,要干什么,不要过来啊!”   这演技也是没谁了,楚楚可怜的眼神,娇柔呜咽的声音,自己都被自己弄了一身鸡皮疙瘩......   墓室内两个“洛云辰”纷纷向我看来,一齐跑到我的身边......   幽兰香,我身后这个没有幽兰香味......   就是现在......   我抽出匕首,凭感觉往身后猛地一捅......   一刀刺入“他”胸口,伤口没有流血,隐约散发出紫烟......   “嘭!”   真的洛云辰瞬间明白了我的用意,不假思索就给了假身重重一掌,直接把他击飞了出去......   紫烟从“他”的伤口络绎不绝地溢出,“他”缓缓闭上眼睛,在烟雾中变成一颗瑰丽无比的紫色戒指......   “呼......”洛云辰长舒一口气,一把把我抱在怀里,脑袋埋到我脖子里,温热的气息袭入衣领。   我拍拍他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他像个孩子一样,撒娇地问。   “......这个,不告诉你。”   “咳咳,真是,看到的我老脸都红了......”老疯子轻咳两声,悠悠地捡起那枚紫玺尊戒,交到洛云辰手中。   “好啦,我们走吧,我要喘不过气来了。”我说。   “嗯......”他恋恋不舍地松开我,笑得温柔如玉。    ☆、赤云斩龙   紫玺在洛云辰手中散发出安静柔和的光芒,不大不小,滑入他修长的食指,刚刚好。   “走吧,这个古墓太诡异了,水粮不足,早点离开为好。”老疯子瞅了我两一眼,又开始不耐烦地催了。   我揉揉疼痛的胸口,先是被女鬼一掌,刚又被甩到墙上,喉咙口腥甜腥甜的,还好有桑蚕素衣护着我。   “怎么了?”洛云辰扶助我,担心地看着我。   “不碍事,我们走吧。”我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也不知接下来会遇到什么,还是不要让他分心为好。   墓室呈陡然上升的趋势,我们顺着斑驳的台阶走上去,奇怪的是,台阶上竟然长着青苔......   “嘀嗒,嘀嗒......”   竖起耳朵听,这是水滴的声音......   “水,有水。”老疯子眼睛一亮,笑开了花,急不可耐地朝洞穴深处跑去......   不一会,听到洞穴那头老疯子的欢笑声:“水,这里有个水潭。”   紧接着就是“扑通”一声,哗啦啦的戏水声。   “走,我们去看看。”我一听,赶忙拉着洛云辰过去。   他身体却微微一顿。   “怎么了?”我不解地问,难道他不口渴吗?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眉头皱的很紧,把我护在身后,寻声而去。   果然是个水潭,而且深不见底,老疯子也真是渴疯了,都不知道这个水潭底下有什么,就跳下去,真是心宽......   “法师,你赶紧上来!”洛云辰突然冲着水潭中正酣畅淋漓的法师大吼。   “你说什么?”老疯子显然没有在意他说了什么。   “上来!”洛云辰急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他的后衣领,直接把他拽上了岸。   就在这时,水潭底下发出咕噜、咕噜的水泡声,声音越来越大......   “他娘的,什么东西!”老疯子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站起来。   “快跑!”洛云辰丝毫不含糊,连拉带拽地牵着我们就朝洞的另外一端跑。   只听到身后的水声轰隆隆的巨响。   我回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深潭中冒出一条好大的蟒蛇,通体乌黑的鳞片发出幽幽亮光,一双绿色的眼睛凶狠狂躁,嘴中吐出长长的红信,一股难闻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我胃中顿时翻江倒海,一阵恶心。   说起开溜,老疯子还真是行家,一眨眼已经跑了老远,都是你惹的祸,把这条沉睡数百年的巨蟒给唤醒了,我心中暗骂。   这时,洞穴尽头,出现了三个岔路口,到底应该走哪条啊?   一脸懵逼的老疯子只好刹住车,看向洛云辰:“这,这条蟒蛇好大啊,要吃人的,我们,我们快逃啊,不好,它来了!”   果然,巨蟒无声无息地游出了深潭,正朝我们而来!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都快背过气了......   “走,右边吧。”只见形势不妙,洛云辰拉着我们朝右方岔路跑去,赤云已经出鞘在手。   这条逃命的岔路弯弯绕绕,坑坑洼洼,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从巨蟒狂躁的眼神可以看出,它老人家很不高兴啊......   只听到身后一片石子塌落的声音......   “糟了,它跟上来了!”老疯子大喊一声。   也不知跑了多远,空间变得宽敞起来,来到了一间封闭的墓室,已无路可逃!   “再往回跑肯定会遇上那条大蟒蛇,赶紧找找还有没有其他出路。”我说着,沿着墙壁摸索,双手哆嗦地自己都控制不住。   “嘶嘶......嘶嘶......”   巨蟒悄无声息地向我们游来,直立起半个身体,这才看清它的全貌,整个一十米来长的怪物啊!   我吓得腿都迈不开,救命两个字卡在喉咙里硬是喊不出声......   “啊......”老疯子被巨蟒一条粗壮大尾巴横扫扔了出去,这力道,老骨头怕是都要散架了。   眼见着巨蟒长尾反向向我扫过来,我咽了口口水,闭上眼睛,一副等着受死的表情......   “嘶!”   空气中突然弥漫一股难闻的血腥味,只听得耳畔巨蟒发出愤怒凄惨的哀嚎......   睁开眼,洛云辰稳稳地站在我身前,手中赤云沾满黑血,紫玺流露出血腥杀戮后的瑰丽透亮......   “云辰......”我眼眶热热的看向他的背影。   巨蟒的尾巴被他一剑斩断,黑血流了一地,它扭曲着硕大的身体,张开血盆大口,愤怒狂暴地瞪着我们。   “怪物,休想伤我琰儿。”说着,云辰手中的赤云红的更烈,他纵身一跃而起,只见一道红色剑气,如闪电一般劈开墓室,巨蟒的大脑袋硬生生被砍了下来,“嘭”地掉在地上......   只是弹指一瞬,他竟然一剑砍死了一条千年巨蟒,我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出神,这还是我认识的纨绔子弟洛少庄主吗......   “琰儿,法师,你们没事吧。”他见我和法师两个人张大嘴巴,呆呆地望着自己,用手在我们眼前挥了挥。   “厉害了我的徒弟。”法师回过了神,老泪纵横。   “是啊,云辰,你刚,真的很厉害。”我也不住点头。   “额,刚才和巨蟒对视的时候,突然悟出了这招式,然后觉得身体中有股热血沸腾的感觉,就……”洛云辰挠挠头,被我们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莫非就是斩龙诀。”老疯子看看巨蟒的尸体,再看看洛云辰浑身散发的霸道剑意。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招式,就是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当时情况紧急,直接就使了出来。”   “老夫听过这么一个传说,金尊在西域修行的时候遇到一条沙漠巨蟒,十分凶猛,当时他使出一招霸道的剑意,直接斩断了巨蟒的脑袋,这就是斩龙诀的由来。”老疯子接着说。   我感觉脚下慢慢恢复了知觉,扶着墙站起来,捂着鼻子走进蛇身,它好像还没死透的样子,还在蠕动着。   我抽出匕首,一咬牙朝它腹部扎进去,抽出一个黑色的血囊:“法师,这条黑鳞蟒是千年难遇的蛇王,这蛇胆虽毒,却正好可解你身上的蛊虫之毒,你赶紧服用一些。”   “哎呦,丫头你还真别说,这条黑蟒的胆汁可是好东西啊。”说着他在胆子上割了一道口子,仰头喝了几口。   苦,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胆汁有多苦,忍不住也跟着他龇牙咧嘴起来,但是以毒攻毒,确有奇效。   我背过身,“哇”一口,把胃中翻滚的酸水吐了出来,瞬间感觉舒服很多......   “琬琰,没事吧,这里味道太难闻,我带你出去透透气。”洛云辰扶着我走出密室。   只听老疯子在身后吆喝:“别走啊,烤蛇肉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出去啊......”   “......”纵然我是一条女汉子,也实在无法在这么血腥的地方吃烤蛇肉,容我晕一会。   火苗把蛇肉烤的发出滋滋的肉香,闻着好像还不错。   在洛云辰的好意和老疯子的盛情下,我捏着鼻子吃了一口,肉很老,但是烤的脆脆的,勉强下咽。   一旁的两位居然吃的那么津津有味,特别是老疯子,左手三串,右手五串,大快朵颐。   待吃饱喝足,老疯子自告奋勇守着,让我们先休息。   “徒弟媳妇儿,多亏你想到蛇胆可以以毒攻毒,老夫身上的蛊虫之扰减轻了不少,这剩下的胆汁我都装进酒壶了,每日喝点,相信不出十日,身上的蛊毒都可以化去了,哈哈哈哈。”   “......”我暗自无语,谁是你徒弟媳妇儿啊,叫的怪亲热的,几个月前还要灭口我呢。   洛云辰闻言一脸得意,坐到我身边,一把搂住我肩膀:“媳妇儿,靠在相公胸口睡吧。”   “......”臭不要脸。    ☆、万法自然   三条岔路,必有一条是生路。   最右边的那条,是死路,还剩下两条,到底走哪条呢?   “还记得之前遇到的桑蚕前辈,她唱的歌吗?”洛云辰问我。   歌?她临走前确实又哼唱了一句,我虽不解,依稀还记得那个旋律,轻轻地哼唱起来......   绝岸茫茫水南边/暗崖危危坠北冥......   “南、北?”我恍然,南北是绝岸和暗崖,西才是生路。   “我觉得,桑蚕前辈就是这个意思,早先便有意提醒我们了。”洛云辰点点头。   “走,这条应该就是通往下一关的路。”我拍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说。   老疯子将信将疑地跟在我们后面,吃过了上次大蟒的亏,他可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条果然是生路,道路笔直宽敞,可是墙面上似乎有东西。   “你们过来瞅瞅,这写的是什么?”老疯子提着火把,眼尖地发现了墙壁上的奥秘。   “万法自然......”   悍龙般若真是一门高深的功法,将天地星辰的力量为我所用,这万法自然,就是借风、借水、借光、借世间万物......   老疯子一抬手,将火把高高抛起,火光把墓壁照亮,洛云辰默默将一行行字诀记熟于心......   这时,洞穴另一头的风越刮越大,飞沙走石,眼睛都睁不开来。   “抓住我,别松手。”洛云辰一把拉住我,老疯子则死死抱住他的腰。   墓穴内一下子狂风大作,大块的石头朝我们袭来,这第七关,气势汹汹啊。   “徒儿,用心......别用眼睛......”   见洛云辰有些手足无措,老疯子不住大喊。   听得老疯子这么一说,洛云辰的气息平稳下来,手中的赤云仿佛明白了主人的心思,游刃有余起来,见招拆招,借力还力......   我靠在他胸口,听到他的心跳和喘息,心也随之安静,跟着他的步子走,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的风声变小了,睁开眼一看,满目狼藉......   “没事了。”他轻轻放下我,俊秀的脸被石子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你流血了。”我赶忙从怀中拿出丝帕替他止血。   “我没事。”他温柔地笑了起来。   “会留疤的,你那么好看的脸......”这句话刚一说出口,我的脸就不自觉红了一下,赶忙把手缩了回去。   “媳妇儿,你刚脸红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俏脸凑了过来。   昏暗阴冷的墓室,若没有这温柔如玉的男子始终不离弃,恐怕我已经奔溃了吧,眼下再也讨厌他不起来了。   “好一对缠绵小鸳鸯啊......”   这时,墓室响起了空灵的女声,比起桑蚕前辈更缥缈的女人声音......   我心一凉,怎么又来了一个女鬼......   江湖传闻金尊有两位夫人,小夫人是位能歌善舞的绝色美人,想必就是前面遇到的桑蚕前辈,那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大夫人?   “前辈,在下落逸山庄洛云辰,误打误撞来到此处,惊扰了前辈。”云辰恭敬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作揖。   “哈哈哈,误打误撞......这五百年来,你是第一个误打误撞能到我墓室的人.......呀,那个狐狸精居然放过了你这么俊的一个少年郎......哦......连星空罗盘和紫玺也......”   墓室内温度骤降,这一阵空灵缥缈女声听得人头皮酥麻。   “罢了,罢了,本仙等了五百年,终于来了一个能破九段关的人,拿去吧,金尊那个死鬼,也等不及见你们了......”   说着,墓室内一朵石莲花缓缓开放,一卷金色锦帛映入眼帘,长卷缓缓打开,正是真金诀。   “少年郎,你且用心记住了。”   “晚辈记住了。”洛云辰恭敬地回答。   “那便好。”   话音刚落,长卷燃起一团火焰,顿时灰飞烟灭......   刹那间,墓室内火炬纷纷亮起,一直通到了主墓室。   我咽了咽口水,正主要出来了......    ☆、家世渊源   老疯子带着我们朝主墓室的方向三叩首,行此大礼后才鼓起勇气朝里面走去。   让我们意想不到的是,金尊他老人家安息的地方没有想象中那么奢华和沉重,墙壁上刻了花花绿绿的壁画,虽然几百年过去了,依旧清晰可见。   我仔细把壁画看了一遍,深吸了一口气,这是阎罗爷爷的族谱啊......   金木水火土,五个分支,金尊想必就是“金”这个分支的后人,而“木”和“水”这两个分支则在几百年前因为家族变故合并了......   “水加一个木,不就是沐么......”我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老疯子朝我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我赶紧又朝墓室正前方拜了拜,道:“晚辈无心打扰,请前辈不要怪罪。”   竖着耳朵听了良久,墓室内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朝壁画走近细瞧起来,原来我们沐家真是阎罗之后,难怪父亲和战熙生来擅长行军打仗,骨子里流淌了战神的血液啊,我心中暗暗自喜。   一旁的洛云辰也看明白了壁画的内容,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话,把我轻轻拉回身边。   我这才意识到气氛诡异得不对劲,这是风雨欲来时的宁静......   墓室内隐隐约约传来咆哮声,越来越响,像是千万头猛兽的怒吼,震得我耳膜生疼,赶紧捂住耳朵长大嘴巴蹲在墙角。   这是什么招式,如此霸道,莫非......   我心中一凉,悍龙诀!   以洛云辰现在的功力确实可以与悍龙般若拼上一拼,但想要保住我和老疯子这两个拖油瓶,那就困难了。   我冲着他大喊了一句:“云辰,你别管我了!”   只见他置若罔闻,轻轻闭上双眼,神色安详仿佛睡着了一样,身子缓缓腾起,衣袂飘飘,一股紫色的光晕氤氲着他的周身。   突然,墓室内轰隆一声巨响,正面的墙壁轰然倒塌,万千光华汇聚成一条金色巨龙,咆哮着向我们袭来!   这时,洛云辰睁开眼睛,眼中泛着紫色星辰,右手一握赤云,宝剑立马跟打了鸡血一样通红透亮起来。   只见金龙幻象距离他仅仅只有三尺,他挥剑砍了过去,顿时一道炫目的亮光笼罩整个墓室,我感觉一阵眩晕,胸口闷得喘不过来,脑子里一嗡,便昏了过去......   “星空好美......”   “嗯,是啊,起来吃烤鱼吧......”   “......”我揉揉眼睛,不是在墓室么,不是有条大龙要吃人么,怎么抬头有星空......   “琰儿再不起来,烤鱼全被法师吃掉咯。”洛云辰坏坏的声音听上去那么真实。   “这是哪儿......”我问。   “树林。”   “金尊呢?”   “墓室塌了。”   “......”我腾地坐起来,发现已经置身在树林里,看来是已经出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洛云辰递来一支香喷喷的烤鱼,我顿时泪流满面,想到曾在墓室内吃的烤蛇肉,心中又不免觉得恶心,看来以后对烤肉要免疫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一边吃着烤鱼,一边问。   “后来啊,你真是没眼福,居然紧要关头昏了过去。”老疯子一听我问的话乐了,抹了抹满嘴的鱼油站起身,滔滔不绝地讲开了。   “话说那悍龙诀确实霸道,老夫以为在劫难逃了,谁料我好徒弟挥起赤云宝剑,剑意凌然,硬生生将悍龙般若挡了下来,后来啊,金尊他老人家出来了,把好徒儿叫了过去,当时光线昏暗,我也只看到了一个背影,再后来好徒儿一个人出来了,把主墓室的棺材盖打开,嘿,有一条密道,然后我们就出来了,出来没多久就感觉地底下一阵剧烈颤抖,估计是古墓沉陷下去,永远地尘封咯。”   “他跟你说了什么?”我好奇地看着洛云辰。   “我也没看清他的样子,不过他声音很醇厚,又很虚无,我都不知道是一具不腐肉身还是如桑蚕前辈一样的魂躯……他说我们是有缘人,便将悍龙诀功法传授给了我,他说了一句终于可以安息了,告诉我逃出墓室的密道,然后墓室开始晃动......我心想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带你们逃了出来,刚逃出来就如法师说的,跟地震似的剧烈颤抖起来,想必是金尊前辈和两位夫人安息了吧。”   “唉,我独轮这一辈子说风光也挺风光,说命苦也是命苦啊,如今见识了失传江湖的悍龙般若,解了身上的蛊虫之毒,更重要的是收了一个英雄少年的徒弟,死而无憾了。”老疯子狂笑起来,说着从胸口掏出一本破破烂烂的牛皮书,甩手丢到了洛云辰怀中。   “老夫毕生的武学心法,全在这本牛皮书中,莫辜负了为师一番心意。”说着,老疯子独轮快速转动起来,朝林子深处飞掠而去......   老疯子也真是个性情中人,不过既然解了蛊毒也就没有必要再受南姜驱使,倒不如找个清静地方安度晚年。   洛云辰用胳膊肘子捅了我一下:“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什么?”我一脸茫然。   “陪我回江南,看望我爹爹啊。”   “......好,还以为什么大事情,话说好久没看到流苏姐姐和小满了,哦对,还有米福,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清秋江南   还记得上次来江南,是随着天香阁的商船,误打误撞过来的,匆匆一别,大半年过去了,春花秋落,已是十月未央。   苏城的集市真是热闹,很多稀罕小玩意儿,胭脂水粉、苏绣布艺、文房四宝、奇珍药材,琳琅满目。   “喜欢什么就拿,我送你。”洛云辰看我一脸好奇地看看这,看看那,手中又没有银两,扭扭捏捏的样子,不觉好笑。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选了一个绸缎面料的小老虎香包,是个头发银白笑容慈祥的老奶奶绣的,琢磨着奶奶年轻时候也是个绣娘,年纪大了绣绣小东西打发打发时间,卖得不贵,却很有心意,把香囊放在鼻子底下闻闻,药草的清香。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府吧 。”他抬头看看天空的云彩,道。   我顺着他声音的方向看去,秋日黄昏的暖调,映照着粉墙黛瓦的小桥流水,喧闹的集市渐渐安静下来,鸟儿归巢,人儿归家。   我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将小老虎香囊放到衣袖里......   落逸山庄。   小北极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府中,这会儿一路飞奔朝书房跑去,欢喜的表情溢于言表。   “庄主。”   他轻扣书房门扉,老庄主正在里头正愁云不展地看着手里文书,和一个青衣男子交谈着什么,头也没抬,不耐烦地应了一声:“进来。”   “回庄主,少爷回来了。”   老爷子手中的文书“啪”地掉在书桌上,抬起头来,目光中流露出温柔和喜悦的神色,大步轻快地跨过小北极身边,青衣男子也快步跟了过去......   洛云辰带着我早已恭恭敬敬地跪在前厅。   此时的我,心里乱乱的,不知如何开口解释这里头的前因后果,总的来说,错还是在我,逃婚在先,不认账在后,欺骗了这一大家子上上下下,老老小小上百口人......   听说哥哥回来了,洛云婵像只百灵鸟似的,大老远就听到她清脆的声音“哥哥回来了吗,他在哪儿,快带我去.......”   我暗暗咽了口唾沫,这丫头上回还指着我鼻子骂我狐狸精来着,这会儿他哥又把我这“狐狸精”带了回来,不知她见得到我的那一刻该是作何感想。   “咦。”她轻快的脚步停在回廊,转而轻轻咳嗽一下,故作娇羞地道了一句:“爹爹......李大哥。”   “洛小姐。”对方礼貌地回应他,声音温柔清爽。   李大哥......我竖着耳朵听,看来小丫头也有了心上人啊,心中暗自好笑。   就连洛云辰也不觉好奇,是哪家的公子哥让自己泼辣刁蛮的妹妹这么温顺,刚回头就看到老庄主和一行人进来,赶忙把目光收了回来。   “爹。”洛云辰恭敬地唤了一声。   我用膝盖小步往前挪了一下,道:“洛庄主,洛小姐。”   “咦,哥你怎么把这个祸水红颜带回来了。”洛云婵挑了一下好看的黛眉,嘟着嘴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可是碍于她的李大哥在边上,也不好发作什么过分的话。   “不许胡说,这是你未过门的嫂子,她就是沐将军之女,沐琬琰。”洛云辰替我开口。   “啊......”洛云婵显得有些吃惊,张大嘴巴的样子还挺萌萌哒。   这对兄妹的颜值还是真是没话说,我心中暗赞。   “额,她在出嫁的路上遇到幽冥教的杀手,掉下悬崖,虽然吉人天相捡回一条小命,但是......脑子撞到了,所以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我编了无数个替自己圆谎的理由,却没想到用失忆这一招,真是高,真是妙......   “啊......”洛云婵的表情显得更加吃惊了,连忙把我拉了起来,一直盯着我脑门看“没想到你真是我嫂子啊,脑子撞到了,现在没事了吧?还疼吗?”   我摇摇头:“没事了,是......是失忆了,所以......之前冒犯了,请庄主和小姐不要责怪。”   “不怪不怪,我之前也对你不客气,也是不知者无罪,嫂子不要往心里去便是,那哥哥是怎么找到你,让你想起来的呀......”   “婵儿。”老庄主开口打断了闺女像炮珠一样的提问:“人才刚回来,先起来坐下,慢慢说吧。”   “谢谢爹。”洛云辰见他爹没有责怪的意思,就站了起来。   “你......”老庄主的面色突然凝重起来,眼睛紧紧盯着洛云辰右手食指戴着的戒指。   “爹,此事,孩儿稍后跟你细说,这一路也确实劳累,请允许我和琰儿先去沐浴更衣,休整一下。”他意识到此刻有外人在场,不便细说在金尊墓中发生的事情。   老庄主的眉头舒展了一下,点点头,命令下人去准备晚饭。   “庄主。”这时,“李大哥”向老爷子作揖:“少庄主许久未归,想必有很多话要跟庄主说,文勋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拜访。”   “老夫招待不周,改日定和贤侄喝上两杯......”   李文勋......还挺识大体的,长得也是气宇不凡,难怪云婵害了相思。   我跟着洛云辰朝内院走去,一路走一路还不忘八卦:“这李文勋,是何许人也啊?”   “你敢兴趣?”   “......”   “按察使之子。”   “呦,三品官员的儿子,前途不错。”   “你看上了?”   “......我是替你妹妹把把关。”   “免了,我不喜欢他。”   “为什么?嫉妒人长得比你好看?”我不解,这三品官员的儿子,仪表堂堂的,怎么就配不上云婵呢。   “他已有妻室,你让我妹妹去做二房?”   “......打死不做!”   “放心,我不娶二房,一房就够我头疼的了。”他嘴角轻轻上扬,说着一把把我抱进房间。   心跳开始加速,这是我第一次进他的房间,沁人的幽兰香味,让我眩晕......    ☆、沁兰心扉   两个热气腾腾的水桶,其中一个里面还撒了些许鲜花瓣,水桶之间隔着一张厚重的大竹帘子。   “你可以放心洗澡,干净衣裳,婵儿也替你拿来了。”他把我轻轻放下,捏了一把我涨红的脸。   姐姐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啊,辽人的千军万马、凶穴的孤魂女鬼,眼睛都没眨一下,可是这场面......   洛云辰倒不见外,直接在我面前脱下长衫,健硕的肌肉暴露无遗......   平时看着挺瘦,没想到怪结实的,我默默地转过身,躲到帘子的另外一边,听到他入水,才松了口气。   “真舒服,还是家里好。”耳边传来他悠哉的声音。   “哦。”我一边解开衣带快速钻到水里,一边紧张地关注着对面的动静,心想,他要是敢过来,我就亮出小匕首。   “琰儿,我们什么时候完婚。”   “啊,这......”我被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不知所措,身子不自觉往水下挪了挪。   “之前你一个人,现在战熙回来了,长兄如父,我应该亲自去跟他提亲,然后再把你明媒正娶进门。”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也不知哥哥何时回遂城,好不容易找到他,都没给他做一顿像样的饭菜就溜了出来。”   “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在外面野惯了。”   “哪有......我,我洗好了,我先穿衣服,你不许看。”   “好......”   洗完热水澡,借婵儿的胭脂水粉打扮一下,感觉自己总算又变回女儿模样。   老庄主估计是思子心切,还没到饭点就已经坐在饭桌边上等我们了,下人们忙进忙出,准备了一桌子美味佳肴,看得我直咽口水。   待洛云婵姗姗来迟,饭菜都已齐备,下人们便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把门带上。   “来,你们两个快吃吧,都消瘦了。”老庄主道。   听到他这么一说,我赶忙举起筷子朝离自己最近的菜盘子里伸过去,手缩回半空才发现这是“夫家”,不能这么没礼貌,赶紧筷锋一转,将虾仁放到老庄主碗里。   “庄主,您吃。”   “丫头,你不简单呐,我这儿子从来没对那个姑娘这么上心,你竟然把他拐跑了大半年。”   “爹。”洛云辰打断了他的问话,朝我使了个眼神,让我不要说话,紧接着把这途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爹,当然很机智地省略了成风和《紫玺明书》这茬。   “哈哈哈哈,没想到沐家丫头还挺有胆量,巾帼不让须眉啊,这金尊可是江湖中一位不简单的人物啊,你能习得他的般若功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啊,为父也替你高兴,难怪你一进来,就觉得跟之前不一样了。”   “内功修为的提升,也多亏了独轮前辈,他还将自己的武功秘籍赠予孩儿......”   “哎,这幽冥教,我们洛家还是不要招惹,他给你你就收好,但不要练习,我怕影响你今后的发展。”   “孩儿明白。”   “嗯,陪爹喝一杯。”老庄主一仰头饮下一杯酒,却不住咳嗽。   洛云辰连忙起身:“爹,你怎么了?”   “咳咳咳......没事,爹老了,休息休息就好了。”老庄主抬抬手,脸色确实比武林大会那会憔悴许多。   “自从你们离开以后,爹身体就越来越差,请了郎中来看,吃药也不怎么管用。”   “琰儿明日再找位郎中替老庄主瞧瞧吧。”我说。   “不必了,我没事,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完婚?”   “爹,既然琰儿的兄长沐战熙已经回来,现在已是御赐的将军,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亲自去提亲,然后把琰儿明媚正娶进门,不知爹爹意下如何?”   “嗯。”他点点头,赞成儿子的说法:“那就尽快去办吧,需要什么,跟我说。”   “谢谢爹。”听到老庄主没有反对,洛云辰心情明朗很多。   用过晚膳,洛云辰把我送回房后,又去了老庄主那里,父子两许久未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谈。   我在他房里踱来踱去,心想这家伙,也不给我另外收拾一间干净屋子,但是倦意袭来真的是困得不行,一屁股坐在他床上,颠了一下,好松软的床铺......   要不先眯一会儿,等他回来了,喊他睡地板?   说着,裹起长衫往床上一躺,脑袋刚碰到枕头就睡死过去了,哪里还听得见有没有人进来......   次日清晨,被院子里打扫落叶的声音吵醒,起身一看,洛云辰安静地睡在房间另一头的卧榻上,只盖了一条薄薄的棉被。   再看自己,昨晚趁着睡熟了的时候替我退去了长衫,还盖了被子,难怪一晚上睡得那么舒服......   我蹑手蹑脚地下床,摸到洛云辰身边,凑近熟睡中的他,独有的味道从他鼻息间流出......   我盘腿坐在地上,看着他眉清目秀的侧脸,忍不住摸了摸他笔挺的鼻梁,小时候也喜欢偷偷溜进父亲和哥哥的房间,趁他们睡着摸摸他们的鼻梁......   洛云辰吸了一下鼻子,还未等我抽回手就被他给拽住胳膊,睡眼惺忪地问:“你乱摸什么呢......”说着一翻身把我拉到他怀里。   由于刚才在地上坐了一会,毕竟已经秋天了,还是蛮凉的,他暖暖的身子让我突然感觉好暖和。   “你怎么坐在地上,手冰冰冷的。”   和他目光相对的刹那,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阳光透过晨曦倾泻下来,把眼前的人儿映照得更加明亮、真实。   一个潮湿温润的吻印上我的嘴唇,可是,就在那一瞬间,眼前的他和脑海深处一个人影重合,那时的星空,那时的花香,那时的心跳.....   我心里突然抽搐地疼痛,热泪滑落脸颊,猛地将他推开......   “对不起......”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无助的叹息......   我回到床边,披上外衣:“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一直都不懂事。”   “我想跟战熙提我们的婚事,他若答应,你愿意吗?”他坐起身,隔着半个屋子,问我。   “谢谢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对我不离不弃。”   “说什么谢谢,你我的相遇本就是注定的缘分。”   “我那个时候还是个小丫头,面对家庭的变故,真的不知所措,父母离世,哥哥从军,我一个人孤零零地长大,谁也依靠不了,还要看姑母的脸色,后来有一天,她跟我说要把我嫁到江南洛家,我心想,江南好啊,山高水远我这嫁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这沐府也怕是要完全落入她的手里,但是,这是我唯一的机会,等了这么久,唯一的机会......我咬咬牙,答应了婚事......那时候逃婚,也是很天真的想法,让墨桃给我放出风声,就说给洛家陪嫁《紫玺明书》,我知道很多人都想得到它,肯定会有人来抢,正好可以掩盖我逃婚的计划......可是啊,一个不会武功,没有钱财的弱女子,以为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去兵荒马乱的边关,找到我日思夜念的战熙哥哥,把父亲临终遗托给我的东西转交给他,让他继承父亲的智慧,完成他的心愿,真的是不现实......那个时候真的是不怕死,脑子也一根筋,你记得幽冥教的邪牙吗?他一剑刺到我胸口,我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跳下了水流湍急的悬崖,我宁愿死,也不想被侮辱,真以为自己是死定了的.......”我停了一会,喉咙口忍不住哽咽了一下。   “后来,我发现自己没死,被一个男人救了,他长得没有哥哥好看,但是笑起来很温暖,本来以为是个普通村民,我猜想那帮追杀我的人肯定会找来,我不想连累他,所以没有告诉他我的真名......可是后来,我发现他不但武功高强,还舍命护我,在我最危难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站在我前面,我答应要一直陪着他......可是,命运总是跟我开玩笑,他选择了别人,只是他对我说的理由,我真的不相信,他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人......”我早已泣不成声。   洛云辰坐在我身边,良久的沉默。   “如果,他就是那样的人呢......”   “那便不再想念。”   “我答应战熙照顾你,把你安全送回去,等我添置些东西,我们就上路。”   “云辰,我......”   他猛地一把抱住我,把脸埋在我脖子里,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皇后大寿   在洛府住了几日,每天锦衣玉食地竟把自己养的白胖了一些,对着镜子捏了捏脸上的肉,嗯,确实吃胖了。   “丫头,在干嘛?”身后传来洛云辰的声音。   “感觉自己吃胖了呢。”我嘟着嘴说。   “哈哈,还好养胖了,不然战熙会打死我。”   “你这么早就来找我,有何贵干?”   “哦,正好商船要北上,想着你离家也不少日子了,该带你回去了,不然你哥会担心的。”   “那老庄主的身体……”   洛云辰坐下身,沉默片刻:“我让小北极把城里最好的大夫接到了府中,为老爷子调理身子,云婵那边也嘱咐过了,你放心吧。”   我点点头:“你真是心细,总是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他淡淡一笑,眼神眺望窗外。   洛家的商船果然大气磅礴,富丽堂皇,左有红粉佳人浅唱轻吟,右有添香水色曼舞蹁跹。   “到处找你找不到,原来躲在这里。”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传来好听的男声。   “屋外琴瑟嘈杂,看看湖光水色,沉下心性。”我道。   “风大。”说着,他解开外衫披在我肩头,一股淡淡温热的香气弥漫在我周边的空气里。   “好香。”我不自觉地说。   “什么……”他没听清我说什么,手略一停顿,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我。   “好香。”   他脸一红,竟然不好意思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我终于知道,在古墓里你是如何认出我来的了。”   “多亏了你从小混迹女人堆,染了一身香味。”   “胡说……”   沐将军府。   “战熙,我回来了。”颇有一种小媳妇回娘家的感觉,我欢快地跑进家门。   迎上来的是几个不认识的家丁,看上去都还稚气未脱,看到我和身后的洛云辰,有些胆怯又有些不好意思,一时不知如何称呼我们。   “小姐,洛公子,你们回来了。”墨桃从后院闻声而来,接过我们手上的包裹,欣喜地看着我们。   “是啊,战熙呢?”我问。   “哦,嵩将军身体有恙,皇上让他解甲归田了,但是膝下无子,这不少爷自幼承蒙照顾和栽培,向皇上请旨送他一路还乡,皇上感及他孝顺,便答应了,算算日子,也去了快十日了。”   “嗯,嵩将军对我们沐家不薄,哥哥理应尽这份孝心。”   “对了小姐,还好你回来了。”墨桃突然惊慌了起来。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我不解。   此时已步入前堂,我示意她等我坐下喝杯水慢慢说。   “皇后娘娘明日就是大寿,请少爷去参加寿宴,可是少爷这迟迟未归,看来只能小姐你去了…..”   喝到一半的水,差点被呛到。   “皇后娘娘的寿宴,请了我们,自然不好不去。”   “说也奇怪,皇后娘娘不知为何,把寿宴的日期提前了半月。”墨桃嘟囔了几句。   “哦,提前就提前吧,皇后娘娘自然有她的道理,帮我备份礼吧,总不能空手去。”   “嗯,墨桃这就去办。”   洛云辰替我捋了捋额前凌乱的头发:“战熙不在,这皇宫,你一个小丫头没有人照应,万事小心。”   “不就是吃个饭嘛,我把礼物呈上,然后默默地坐在人堆里,少说话,待到寿宴结束赶紧回来,保证不出么蛾子,不用替我担心。”我笑笑。   “最好是这样。”    ☆、化险为夷   用过晚膳我便沐浴更衣蜷进被窝,蹭蹭枕头觉得心里很舒坦。   想到明日还要早起准备进宫给皇后娘娘祝寿,免不了还是有些忐忑,上一次见到皇后尊容那会自己还是个黄毛丫头,遥遥地看到皇后倾城的美貌、优雅的举止,还有一双,冷若冰霜的眸子,当时只叹国母威仪,一晃眼十几年过去了,不知道她现在是否显老态,女人啊,终究怕是敌不过岁月……   想着想着,便沉沉睡去了。   “咚咚咚。”   洛云辰正在屋里看书,突然听到门外敲门声,这么晚了,琬琰那丫头还没睡?   他放下手中书卷,起身开门。   门口站着一位老妇人,这是沐府的……玉姨?   “玉姨?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洛云辰不解的看着她。   “洛少爷,老妇本不该这么晚了还打扰少爷休息,只是……”玉姨面露难色。   瞧着玉姨确有难色,洛云辰便把她请进屋里。   “玉姨这么晚找我,想必有很急的事情,坐下慢慢说吧。”   “这事,老妇本不应该跟洛少爷说的,可是我家少爷迟迟未归,皇后娘娘的寿辰又突然提前,明日小姐就要进宫,老妇怕……”   “皇后?”洛云辰皱起眉头不解,这与皇后寿辰有何关系。   玉姨点点头,神色里有些惶恐和不安,道:“少爷小姐这一路回来,可有人跟踪?”   “跟踪……”这一路很顺利,没有遇到什么恶人,不过进京后确实遇到过鬼鬼祟祟的官兵……   “看来是了,皇后娘娘知道战熙少爷不在府中,小姐独子回来必定只身一人赴宴。”玉姨轻轻叹了一口气。   “玉姨你且详细与我说明。”   “孽债啊,我家小姐对外都说是沐府养女,可她分明就是桑蚕家后人,她的生母正是我家老夫人的亲妹妹桑蚕玥啊,而她的生父,是,是当今圣上……”   洛云辰仰头深吸一口气,看向玉姨:“此话当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老妇六岁就进了桑家跟着夫人,夫人与我有恩,小姐又是夫人的亲外甥女,这话怎敢乱说。琬琰的生母是桑家次女,那真是一个大美人啊,可惜红颜祸水,祸的还是当年未登基的赵恒,尚未出阁便有了孩子,桑家老爷将她赶出家门,她心灰意冷便投河自尽,我家夫人可怜这个刚出生便没有爹娘的女娃娃,但又怕公开女娃身份招来麻烦,只好把琬琰小姐当做养女收留了,对外都说是捡来的,实则啊,是夫人的亲外甥女啊。”   “那与皇后有何关系?”   “当年玥夫人与赵恒之间发生了什么,老妇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赵恒为了登基巩固帝位,娶了权倾朝野宰相之女,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皇后狠毒又善妒,害死了后宫多少嫔妃啊,许是这些年圣上一直忘不了玥夫人,她又不知用什么手段打听到还有这么一位遗落的女娃,十年前没把沐府害绝,十年后见到战熙少爷风光归来便想要再下杀手吧……”   “我也一直很疑惑十年前《紫玺明书》的案子,诬陷沐将军的到底是何人,现在想来各种牵扯也明了了……难怪,在金尊的古墓,白衣女鬼会说她是桑蚕之后……”洛云辰喃喃道。   “洛少爷,明日小姐赴宴,怕是凶多吉少,皇后娘娘必定会在宫中下手,小姐孤立无援可如何是好……战熙少爷也不知道何时回来……”   “我来想办法,时候不早了,玉姨先回屋休息吧。”   “老妇今日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也是因为太害怕小姐出事,洛少爷是小姐的未婚夫,对小姐的关怀照顾老妇都看见了,这才斗胆跟少爷说了这些……”说着,玉姨跪倒在地,泣不成声:“我家小姐,自幼没了母亲,还是个孩子就遭遇了变故,隐忍这么多年独自在外闯荡,天知道她吃了多少苦……洛少爷,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她啊……”   被一把扶住:“玉姨不必多礼,你且先回,待我想个万全之策。”   “哎,那老妇就先告辞了,有劳洛少爷费心了。”   玉姨走后,洛云辰长叹一口气,眉头皱的更深,沐琬琰啊沐琬琰,你还真是命大活到现在啊,看来后半辈子我得多费心保护你了……   次日,我起了个大早。   “墨桃,你可见到洛云辰了?”我急急忙忙换好衣服,满院子也没见着他,难不成还在睡懒觉,这不是他的风格呀。   “洛少爷一早就出去了,说是不用等他。”   “……也罢,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嗯,别耽误了时辰。”   宫外。   “到底是皇后娘娘的寿辰,今日的皇宫看上去金碧辉煌,美轮美奂。”我拨开马车的门帘,不禁感慨。   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均携带妻儿,捧上贺礼,那都是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奇珍异宝,绝对价值连城啊。   “啧啧啧,多少黎民百姓吃不饱穿不暖,这些人个个脑满肠肥的,随便一出手就是这么阔绰。”   “嘘,小姐,别乱说小心被人听到。”墨桃捂住我的嘴,把我塞回了轿子。   待献上贺礼,做好登记,墨桃在宫外候着,我便由几个宫女带了进去,庭院深深,九曲十八弯,若不是有人领路,我肯定会迷路,只是……   我四下张望,皇后娘娘生日不应该很热闹的么,怎么带我来这么冷清的地方。   “咳咳,几位姐姐,我们这是去哪里?”我忍不住问前面几个一言不发行色匆匆的宫女,可是她们却好像没听到一般不理睬我。   感觉不对劲,我停了下来,准备拔腿往回跑,跑到人多的地方才好。   “小姐,皇后娘娘寿辰表演快开始了,快跟我们走。”   这声音,阴阳怪气的,着实不像“宫女”的声音,倒像是,冒充宫女的太监……   以我纵横江湖这几年的经验来看,这分明是要害我性命,我嘴上应着:“好,姐姐带我去。”脚下刚走几步,趁其不注意拔腿就跑。   “宫女”们反应过来,立马露出了凶相,袖中拔出匕首便朝我追来,一个个粗枝大叶的面孔果然是男子假扮。   到底唱哪出啊,入宫贺个寿也会被追杀,当年被辽国将士追得满山跑我也大难不死,可不能栽在这几个阉人手上啊。   我卯足了劲头也不回地朝来时的路跑去,那几个阉人估计也没想到我一个深闺大小姐竟然跑得这么快,体力这么好。   前头有人声,好像是哪个大官人的车马,或许可以救我一条小命,我正准备大声呼救之时,被追上来的“宫女”头头拉了回来,一个踉跄跌坐在墙角,瞧他们训练有素的样子,看来都是职业杀手。   “你们是谁?”我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但是真的很好奇是谁要我的命,我什么时候得罪过后宫的人?   “少废话,拿命来!”   我左闪右躲,终究不是他们的对手,纵使我有桑蚕素衣护体也不能保证这一刀一刺地不割到我的脖子啊……   罗盘,对,我怀里还有个星空罗盘,也许能唬住他们……   我掏出星空罗盘朝他们扔去,顿时出现一道蓝光,就在他们惊诧之时,我被一个白衣身影护住……这香味是……   不及我细想,“宫女”们已被洛云辰打退,他一手捡回我丢掉的罗盘,一手抓起我就跑。   “败家娘们儿,这么贵重的罗盘都给扔了。”一边跑还不忘数落我。   “哈哈,你怎么来了?我神通广大的大少爷。”我心情顿时放松下来,有洛云辰在就不怕了。   “还笑得出来,差点丢了性命。”   “唉,我自己都不知道得罪了谁……”   “这个事情回头再说,我们先去李学士那里吧。”   “可是,那日在落逸山庄见到的李文勋的父亲,翰林学士李学士?”我眼珠子滴溜一转。   “……看来你对李文勋印象不错嘛,这节骨眼还能想得到这层关系。”   “我聪明啊。”回头看看那几个怂包“宫女”,开心地对他们吐吐舌头。   洛云辰带着我来到文武百官观看表演的坐席台,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到齐了,圣上和皇后娘娘还未入座,我瞥了一眼后排,“宫女”们不敢轻易在这里动手,都退了回去,终于松了口气。   “李学士。”洛云辰向一位看上去十分儒雅的老者恭敬行礼,寒暄几句后便带着我找个不前不后,人不多不少的地方入了座。这样一来不会牵连到李学士,二来人多的地方可以浑水摸鱼溜之大吉,甚好。   小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呢,我刚准备喝口水压压惊,就被洛云辰制止了。   “别喝,今天我们不吃也不喝,我怕酒水有问题。”   想到今日的遭遇,嗯,还是不吃为好,待圣上和皇后驾到,表演开始后早点找机会开溜为上计。   “你怎么来了?”我很好奇为什么洛云辰会在这么关键时刻出现,好像早就知道我会遭遇不测似的。   “我厉害吧。”他瞥了我一眼,淡淡道,神色还是保持着警觉。   说话的功夫,圣上和皇后娘娘驾到,身边还有太子、王爷、公主十几号人,被一众宫女太监簇拥着,着实光鲜气派,长眼了。   我和洛云辰附和着文武百官行礼哈哈一阵后,乖巧地坐回人堆里,完全没心思听那些大放厥词,只希望能早点回去。   “看来我们一时半会走不了了。”洛云辰在我耳畔轻声说:“你看 ,禁卫军守卫森严,苍蝇都飞不出去,何况我们两个大活人了,先看看表演再说吧。”   我无奈地点点头,托着腮帮子瞅向载歌载舞的人群,突然看到一个太监凑到皇后耳边说了句什么,本来带着笑意的娘娘面孔突然板了起来,儿那个太监,似乎有点面熟啊……我心头一凉,那个“宫女”头头,虽然他压低了帽子,但还是被机智的我认了出来。   “嘶,云辰你看。”我用胳膊肘子捅了一下旁边的洛大少爷。   “嗯,你现在知道得罪谁了吧。”   “我……”简直晴天霹雳啊,我得罪了这后宫之主皇后娘娘了?   洛云辰朝远处看看又朝我看看,还不时摇摇头,嘴里嘀咕了一句:“还好不像……”   “你在看什么?”我着实不解。   “没什么,看表演吧。”   “……” ☆、太子伴乐   看了一整日的欢歌鹊舞,也听了一整日的阿谀奉承,肚子饿得咕咕叫,佩服一旁的洛云辰荣辱不惊的样子,不过也是,满朝文武,试问哪个有他落逸山庄大少爷有钱?   突然,人群中走来一位宦官,眼尖的都认出了这位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内臣,薛公公,此人深得皇帝陛下的信任,文武百官或多或少都要给他一些面子。   这位薛公公面带着难以捉摸的笑容,走到我面前向我微微作揖:“小姐可是沐将军府,沐琬琰?”   我懵了一秒钟,连忙回礼:“薛公公,我是沐琬琰……”   “小姐不必惊慌,今日是皇后娘娘寿辰,太子殿下想在晚膳间临时加一场即兴的歌舞,由两位公主和善音律的臣女表演,正好还少一位善舞的臣女,下官听说沐将军之女舞艺卓绝,想请沐小姐献舞一支。”他笑着说明来意。   “多谢薛公公抬爱,只是小女并未准备,今日又是重要场面,就怕……”   “琰儿,今日是皇后寿辰,薛公公亲自选中你献舞,万不要推辞。”洛云辰在我耳畔低语道。   我心中疑虑,难道不应该低调点吗?可是他看我的眼神很肯定的样子……   “琰儿听从薛公公安排便是。”我说。   “嗯,那沐小姐,你跟我来吧。”薛公公的笑意更浓了。   “我一会就回来。”我挥挥手跟洛云辰示意。   “去吧,在圣上身边,你不会有事。”   圣上身边?   带着一头的雾水,跟着薛公公来到后台一个排练房,太子赵佑正在专注地弹琴,公主臣女则根据琴音各自起舞,那几个臣女一个劲地往太子身边靠,争先恐后地献殷勤。   “沐小姐,届时你只需要在最后排,根据太子琴音起舞便可。”薛公公道。   “好,琰儿明白。”我心想,感情就是来充数的,在最后排低调不起眼,妙哉。   话说太子赵佑长得跟皇后很像呢,眉清目秀、文质彬彬的,可是皇后娘娘为什么要杀我……   正在我愣神的功夫,太子抬起头,眼神真好与我相遇,一样的冷若冰霜……   “可是沐小姐?”太子开口问我,眼里的冰霜消融了一些。   “额,嗯,回太子殿下,臣女沐琬琰。”我道。   他眯起眼睛看了我一会,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语气柔和道:“你站在前排吧,惠国公主右边。”   “啊,是……”我向太子和公主行礼后便悄悄地站在长公主身边。   “这是谁啊……”   “沐将军的养女……”   “一个养女也能站在我们前面……”   “……”   我默默地跟着琴音跳了起来,无视身后臣女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心里盘算起来,站在这么显眼的位置,跳的好太高调,跳的不好又丢我们沐府的脸,又不能跟两位公主跳的一样……   “跳的也不怎么样啊,换我可不敢站在前面丢脸……”   @#¥%&*……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众位随我一同给母后献艺吧。”琴音止,太子起身道。   “是。”众臣女喜笑颜开,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不知道是哪个臣女故意使绊子,我一个没注意竟一下子摔倒在太子怀里,顿时感觉自己脸一红……   “咳咳,太子恕罪,琬琰不小心……”我结结巴巴起来,真是怕自己越描越黑。   “没事,我在你身侧,没人敢再绊你。”他淡淡道。   “太子……”我内心真的是感激,他扶住我的手冷冷清清,一如他冷清的性子,不过对我说话的时候,倒是温和了很多。   听太子殿下这么一说,使绊子的臣女低下头也不敢回嘴,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我。   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她们这是要逼我放大招了,等下我就跳《破军》,又有技术含量,又不会太谄媚做作,看能不能堵住你们的嘴!   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皇后,你看我们的佑儿,多有心啊。”真宗坐在王座上,得知太子为母献艺深感宽慰。   “啊,是啊……”身旁的皇后娘娘却显得焦躁不安。   “嗯?她……”这时,真宗的目光被惠国身边翩跹起舞的女子吸引,面露吃惊之色,竟然忽地站起了身。   “陛下……”皇后露出难言的不悦之色,还是晚了一步,还是让陛下见到了她,心中徒生一股恨意……   真宗推开了皇后的手,一把拉来身边的薛贵,指着不远处的紫衣女子:“这是何人?”   薛公公被真宗的举止吓了一跳,回答道:“这是,沐广仁的养女,沐府小姐,沐琬琰啊……”   “沐广仁的养女……”真宗喃喃道。   像极了一位故人,一样的倾城姿色,一样的柔情曼妙,还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倔强,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女子,回忆让他心中的苦涩翻涌……   曲终,舞毕。   真宗不由自主鼓起掌来,不由自主向沐琬琰走去……   终于跳完了,我长舒一口气,太子真是给力,中途调换了曲风,分明是合着我的拍子弹奏的曲,有机会真得感谢一下他,不过他贵为太子,我一介小女子,应该是没什么机会能报答他了……   正想得入神呢,突然发现,眼前立了一个人,穿着龙袍……这个是……陛下……   “抬起头来。”他声音颤抖,声音很小。   我猛地抬头,是在跟我说话吗,一脸不解地看向这个高大威严的国君……   “玥儿……”他颤着声音喊出一个我没听过的名字,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陛下,我不是月儿……我叫琬琰……”我不由自主紧张了起来。   “陛下累了,薛公公,扶陛下入座。”身后传来皇后不耐烦的声音。   “嗻。”薛贵应声道,连忙将快要失态的皇帝搀了回去。   我看了太子一眼,显然他也对他父王的举止感到惊讶,但是文武百官都看着呢,连忙起身,当众讲了一些慷慨激昂祝福父皇母后福寿绵延之类的话,把这个尴尬的场面搪塞了过去,然后带着我们退了下去。   洛云辰早就在不远处候着我,我向太子和众位公主臣女行礼告辞:“多谢太子照拂,琬琰先行告辞。”   “是我该感谢沐小姐今日赏脸,他日有幸再为小姐伴乐。”   “太子言重了……”   风清月朗,墨桃早已备好马车等着我了,真是有惊无险的一天,回去我一定要好好质问一下这位大少爷,有甚多我想不通的事情,他铁定知道内情。    ☆、真相大白   御书房。   “陛下。”薛贵公公匆匆赶来,似有要事相告。   “你们都退下吧。”皇帝吩咐左右伺候的宫女到门外候着。   “是。”宫女们识趣地退下,带上房门。   “你查到了什么。”皇帝放下手中批阅的公文,一双如炬似火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的薛贵,热切、渴望,还有一丝无可奈何。   “回陛下。”说着薛贵上前两步,走到皇帝身边,小心回答道:“桑蚕老太爷离世之后,虽然家族早已没落,但是老奴派人多方打听,还是找到了当年服侍过老太爷的下人。当年桑蚕家确实有个女婴,老太爷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桑蚕瑜嫁给了沐广仁,诞下的是一名男婴,也就是沐战熙小将军,而这名女婴……就是玥夫人的孩子……”   “玥儿还有个孩子……咳咳咳……”皇帝听到玥夫人的名字,眼神晃动,语气更加急切,剧烈咳嗽起来。   薛公公扑通一声跪下:“陛下保重龙体啊。”   “无妨,你把那个下人说的,给朕原原本本说一遍。”   “嗻,回陛下,说是当年玥夫人投河自尽的时候是带着一名女婴的,但是女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许是玥夫人落水以后看到自己刚出世的孩子不忍心下手,又将她推回了岸边……桑蚕瑜那个时候也是初为人母,看女婴可怜,便瞒着老太爷收为了养女,这毕竟是桑蚕家的骨血,老太爷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是……”   “只是什么,你尽管直言相道,朕不怪罪。”   “只是女婴身份比较特殊,桑蚕瑜怕给沐将军招来麻烦,对外都说是捡来的女婴,这才让大家都以为沐琬琰是沐将军的养女,没人想到,那位英年早逝的玥夫人还有孩子……”   真宗听完薛贵的话,闭上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都是朕年轻时欠下的债啊,玥儿,你不要怪朕……欠你的,就在我们的孩子身上补偿吧……”   薛贵伺候了真宗快二十年,怎会不知道他这么多年以来的心结,在他还是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储君的时候,被贵族女子桑蚕玥迷得神魂颠倒、不能自已,若不是皇权纷争,恐怕他俩早已成为神仙眷侣……多少个万籁俱寂的深夜,陛下就那么孤零零地站着,望着天上的月亮出神……如今得知与那位女子还有个女儿,陛下的心中该是宽慰了许多吧。   等我睁开眼已经是次日晌午,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可能在马车里就睡着了吧……   “呀,不好了,昨天发生的事情,还没问他呢……”我翻身下床,急忙破门而出……   “啊!”一脑门撞到洛云辰的胸膛,被弹了回来。   “你这着急忙慌的,是要去哪?”他拉住我,好笑起来。   “去找你啊。”我揉揉自己的脑门。   “找我?”说着把我横抱起来丢回床上,贴过来:“媳妇想我了?”   “……我是想问你,你昨天怎么会知道有人要杀我,去皇宫救我的,又说了几句奇怪的话,我想不通呢。”   “想不通,也可以睡这么香,真是心大。”他调侃我道。   “切。”我推开他,默默地穿好鞋袜:“不告诉我拉到,不要跟我说话了。”   “回来。”他一把把我拽到怀里,死死的箍住我,顺势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亲一下,报答昨日的救命之恩。”   “哼。”我用脑门撞向他下巴,起身拔出他的赤云宝剑架在他脖子上:“说,你知道什么,快快给小姐姐道来?”   “真粗鲁。”他轻轻用手拨开赤云,剑身闪过一丝淡淡的红晕。   “小云你还真是认主,我摸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抬一下手你就脸红……”我把剑还给他,气得一屁股坐在他手上。   “嘶。”他吃痛得推开我:“不用着急,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说话间,房门被扣响,传来战熙的声音:“琰儿,起了吗?”   “哥哥……”我一听是战熙回来了,立马精神抖擞起来,打开房门将风尘仆仆的他迎了进来。   “琰儿,你没事吧。”战熙头发有些凌乱,黑着眼圈,神色急切,一看就是星夜兼程赶回来的。   “没,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情……”我看了一眼洛云辰,心虚的样子。   “我听说皇后娘娘寿辰提前了,立马赶回来,还是晚了一步,幸好你没事。”战熙说。   我一听不高兴了,立马嘟起嘴:“你们一个个的都有事瞒我。”   “你们?”战熙看了一眼我身后的洛云辰,仿佛心领神会一般松了口气。   “算了,知道你们是为我好,琰儿没事,哥哥这一路辛苦了,先去用一碗热汤、换身干净衣服。”我道。   “好。”战熙笑笑,给了洛云辰一个眼色,两人就都离开了。   墨桃这丫头得知战熙一行回来,笑得跟花一样,还不是因为她的心上人“胖木头”也回来了么,唉,真是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往外拐,看来应该早点把她嫁嫁掉了。我心想着,无奈叹了口气。   洛云辰跟着战熙来到后院一处僻静的亭子坐下。   不等战熙开口,洛云辰直言道:“当时情况紧急,寿辰突然提前,你又迟迟未归,琬琰什么都不知道,入宫就是死,玉姨也是没有办法,才找的我。”   “嗯,这件事情,府内只有我和玉姨知道,你是第三个人,还是不要告诉琬琰为好。”战熙道。   “恐怕由不得我们了。”洛云辰摇摇头笑道。   “昨日发生了什么,为何由不得我们了?”听到他这么说,战熙皱起了眉头。   “昨晚太子献艺,琬琰登台献舞,那皇帝老儿盯着她看得眼睛都直了。许是琬琰的生母,也就是你的姨娘,对这人世间太过留恋不舍,所以将自己的女儿生得和自己模样极为相像罢……”洛云辰道。   “你……为何不阻止她献舞?”战熙不解。   “你忘了,普天之下,能阻止皇后的人,只有皇帝。”洛云辰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是的,昨夜就是他让李学士向薛公公推荐琬琰献舞,故意让皇帝陛下看到她,看到她身上,桑蚕玥的影子,如此一来,他必定深究琬琰的身世,也必定会为她出头,还她一个现世安稳。   是日清晨,刚用过早膳,沐府就迎来了一位贵客——薛公公。   “薛公公,真是贵客,里面请。”战熙和洛云辰似乎早就猜到,也不惊讶,将薛贵客气地请进屋内。   “你们都下去吧。”战熙吩咐左右退下,只留洛云辰和我。   “沐将军,真是虎父无犬子啊,英雄出少年。”薛贵先老腔地和战熙寒暄一下。   战熙附和了几句便直入主题:“公公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将军爽快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是陛下命我前来,请沐将军和沐小姐到宫中一叙。”薛贵道。   “臣,遵旨。”   皇帝陛下召见我们?召见战熙倒不奇怪,为何还要见我?那日献舞他看我眼神就怪怪的,他对我说月儿……月儿是谁?   初次见到圣上那会还是年幼,调皮偷穿哥哥的男儿装跟着父亲到军营,谁知皇帝陛下突然来看士兵操练,父亲只好让我躲进营帐,因为女儿身是不容许进军营的,我只能远远看到圣上的背影,一身戎装英气威武……再后来看到圣上,就是前日皇后寿辰,虽然发福苍老了一些,但还是很威严的。   今日见到圣上,则一改往日的看法,没有皇帝的架子,带着温暖的笑容,像个和蔼的老头,突然感觉很亲切。   “参见陛下。”我和战熙各行臣子之礼。   “都免礼,都免礼,快赐坐。”圣上道。   “谢陛下。”   “琬琰。”圣上突然语重心长地看向我。   “陛,陛下……”我紧张地搓起衣角。   “你和你母亲像极了,当年的她,也是这般好看。”他说。   “陛下,琬琰是沐府养女,琬琰,不知道自己生母的模样……”我小心回答。   圣上眯起了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叹了口气,背过身去,许是怕我们看到他落寞的神情。   空气仿佛静止,良久,他开口道:“朕那时候还是储君,一次微服私访遇到了采莲河畔的玥儿,那时候的她美的像画中仙子,我与他两厢情悦,可是遭到了父皇的阻挠,江山、美人,只能选一个……后来朕娶了另一个女子为后,待到登上帝位想去找她的时候,她已香消玉殒,离朕而去……那日,看到你,我以为是玥儿,你和她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朕糊涂啊,原来玥儿还为朕生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朕糊涂啊……”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   “琰儿,陛下说的玥儿,就是你的母亲,我的姨娘,桑蚕玥。”战熙看到圣上抚目而泣,而我又茫然无助的样子,忍不住说道。   “是啊,桑蚕玥,她叫桑蚕玥。”陛下不住点头。   “所以,我的生母是母亲的妹妹,我也不是沐府捡来的丫头,是母亲的外甥女,而战熙哥哥,也是我的表哥……那我的亲生父亲,父亲是……”我的父亲是当今圣上……   “琬琰,我也是前不久从玉姨那里得知的你的身世。”战熙替我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我什么时候哭了,自己都不知道呢,一边哭还一边想笑:“原来琬琰,不是没人要的孩子,琬琰高兴。”   “是朕负了你娘亲,余生就让朕把这份恩情还在你身上吧。”皇帝转身看着我   “陛下……父亲……”我笑着说,恩恩怨怨,谁有说得清谁对谁错呢,看他这么大年纪为娘亲流眼泪的身影,想必他是极爱她的,只是很多无可奈何让他无法兑现当初的承诺,娘亲不会再怪他了吧,他勇敢地承认了这份尘封心底的爱。   “陛下。”这时,战熙突然下跪,神色也凝重起来。   我心领神会,也跟着他跪了下来。   “你们这是作何?”陛下不解,连忙上前搀扶。   “臣斗胆,请陛下明察当年《紫玺明书》之案,还家父、沐府一个清白。”战熙义正言辞道。   “紫玺明书已经被你父亲烧毁,是否反书,也无从考证……”这件事始终是皇帝的一个心结,如果翻查旧案不是在打自己的脸么。   “陛下,《紫玺明书》虽然被烧毁,但是兵书中内容,琬琰都可以一字一句原原本本说出来,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满腔的爱国衷心,都是征战黄沙万里用血肉搏出来的兵家智慧,绝无割断江山之意,请陛下明察,还我养父母,一个清白…….”我说。   “唉,朕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皇帝无奈道。   “陛下,还有一事,望陛下,为琬琰做主。”战熙道。   “何事?”他问。   “舍妹琬琰,多次遭人暗算……”战熙抬头看了一眼皇帝陛下,果然看到他怒气上涌,瞪大眼睛,低头接着说:“琬琰出嫁途中遭到幽冥教截杀,前日入宫参加皇后娘娘寿辰,又遇到假扮宫女的刺客,还好琬琰有陛下护佑躲过劫难。”   “幽冥教?假扮宫女的刺客?”听到此处,皇帝龙颜大怒,竟然用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   “陛下,战熙哥哥所言属实,琬琰在被逼婚远嫁的途中确实遇到了幽冥教的杀手,让我交出《紫玺明书》,我当然没有啦,然后被一剑刺中胸口跌落悬崖……”我心疼了那张桌子一秒钟,补充道。   “伤势如何?被刺中一剑跌入悬崖!”陛下又惊又喜,惊得是我遇险,喜的是我居然没死。   “是啊……母亲临终留给我一件桑蚕素衣,救了我一命……”我说。   “是那件素衣啊,玥儿在天之灵保佑我们的女儿啊……”陛下道。   “那日娘娘大寿,我被几个宫女带入后宫一处很偏僻的地方,还好识破了他们的假面具,分明是武功极高的太监……”我接着添油加醋道。   “荒唐!”又是一记重拳砸在书桌。   “琬琰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瞎编乱造。”我吓得扑到地上不敢抬头,虽然是自己刚相认的亲爹,但是人家毕竟是皇帝老儿,不能太任性。   “起来吧,这件事情,朕会彻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龙颜大怒。   哈哈,心中暗爽,终于有人为我撑腰了,我和战熙偷偷相视一笑。 ☆、后宫跌宕   文德殿。   “臣妾参见陛下。”薛贵按照皇帝的嘱咐,将皇后娘娘请到了文德殿,她似乎知道皇帝要找自己,神色不免有些慌张。   后宫怕是要变天了,薛贵识趣地退到一旁。   “嗯。”皇帝陛下轻哼一声,冷冷地看着她。   “陛下,不知道这么晚了,找臣妾所为何事呀?”她小心翼翼地问。   “皇后,你是一国之母,竟诬陷臣子,还欲瞒着朕,加害朕的亲生女儿。”皇帝一字一句,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语气波澜不惊。   “陛下,臣妾冤枉,臣妾不知道陛下所言……”皇后娘娘一听,应声跪倒在地,故作矫揉之姿。   “你一直都知道,朕和桑蚕玥,还有个女儿。”皇帝陛下俯下身,用沙哑悲切的声音在她耳畔低语。   “这,臣妾不知道,臣妾不认识啊。”听到桑蚕玥的名字,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你知道这名女婴被沐府收养,就故意找人伪造了沐将军的《紫玺明书》,篡改了书中内容,诬陷于他,企图将桑蚕玥与朕的骨血连根拔除,可惜当年朕手下留情并未全信你。你又和四王妃串通好,为她找了夫家,远嫁江南,谁知道出现《紫玺明书》陪嫁的传言,你怕当年孤本流世,便找了江湖邪教幽冥教中途截杀,谁知她大难不死,还跟着沐战熙立功回到了皇城,便突然更改了寿辰日期,诱她进宫,派刺客杀她。朕有没有说错一个字?”那日皇帝与琬琰相认后便安排薛贵派人暗中调查,这薛公公是皇帝的心腹,养了一群艺高人胆大之辈,寻着蛛丝马迹便查到了皇后娘娘的头上……   “陛下,是哪个小人污蔑臣妾,臣妾一直本本分分打理后宫,怎么会做出这种事。”皇后声泪俱下,企图演一出苦情戏来打动皇帝。   “薛贵,把他们带上来。”皇帝道。   “嗻,带上来。”薛贵应声。   这时,几个身手高强的侍卫将一伙人押了进来,仔细一看,竟然是那日的“宫女”们,看他们遍体鳞伤的样子,想必是用了极刑,该招的都招了。   “臣妾不认识他们。”皇后看都不敢看一眼,一口否决。   “那就把四王妃也请进来吧。”皇帝也不急,和皇后夫妻这么多年,对她还是了解的。   说着,四王妃就被侍卫狼狈地领了进来,这沐非烟虽说是沐广仁同父异母的姐姐,但是自幼娇生惯养,完全没有沐家人的骨气,被薛贵审问一番就招架不住,一看到皇后连忙跪倒在她身边,拉着她的胳膊哭着喊着让皇后娘娘做主。   皇后朝她翻了个白眼,将她推开:“四王妃,请你自重。”   沐非烟一看皇后这翻脸不认人的架势,只好作罢,看来她也是自身难保了,便抖抖索索地跪到一旁等候皇帝发话。   “四王妃,你把你跟我说的,一五一十说出来,你没有害人性命,陛下英明,不会怪罪你。”薛贵看了沐非烟一眼,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回陛下,事情要从当年御花园百花节说起,当年百花节很热闹,臣子们都收到邀请,带家眷来宫中赏花。所以四王爷便带着臣妃,还有兄长的孩子……也就是沐广仁将军的两个孩子,沐战熙和沐琬琰,来宫中赏花,那时候被皇后娘娘撞见了,她对沐家那个小丫头特别上心,还让我打听她的身世,我心想这女娃娃自幼聪颖漂亮,招人喜欢,也没多心,就找了沐府和桑蚕家的下人打听,谁知……谁知越打听,发现越奇怪,我怀疑……她就是桑蚕家二小姐的孩子,不过臣妃不知道桑蚕家二小姐与谁人生下的孩子……”说道此处,她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见他没有反应,接着说:”也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告知了皇后娘娘……后来广仁犯了事,皇后娘娘跟我说那本《紫玺明书》是反书,说不能留在世上,给了我一些好处,让我多去沐府找找……再后来……”   “你胡说!”皇后娘娘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大声喝住了沐非烟。   “放肆!”陛下瞪大眼睛,又把皇后喝了回去。   皇后一愣,缩回了指着沐非烟的手指,无奈只能闭上嘴巴,用怨毒的眼神瞪着她。   “四王妃,你接着说,陛下自有明断。”薛贵又接着提醒被吓破胆的沐非烟道。   “后,后来,我去沐府找了很多遍,都没有找到那本书……这日子一天天过,琬琰这丫头女大十八变,也出落得亭亭玉立,突然有一天,皇后娘娘就又问起了我这外甥女,说她已到出嫁的年纪,该选一个好夫家了,于是便有意做媒给她找了江南洛家,臣妃心想江南也太远了,这嫁过去怕是再没机会回来给广仁夫妇上香,战熙又在边关十几年没回过家了,臣妃一开始也推辞了一下,不过皇后娘娘,亲自做的媒,臣妃不好直言拒绝,洛家也算有头有脸的,待我回去问问琬琰的意思,没想到,琬琰那丫头居然很爽快的答应了,于是臣妃便替她一手操办了婚事,哪里知道……半路会出事……”沐非烟结结巴巴,总算一五一十地把前因后果,全说了出来。   “嗯,你下去吧。”皇帝听完,依旧没有表情,只是吩咐了薛贵几句,便命人将沐非烟带了下去。   空气一时很凝重,皇后的神情却从慌张失色变得气定神闲,嘴角还有一抹难以言说的笑容,连说话都变得理直气壮:“陛下,妾身不过是看沐将军的女儿长得标致,父母双亡,到了出嫁的年纪,才自作主张给她择了一位良婿。”   沐非烟不知道当年皇帝和桑蚕玥的一段□□,只以为皇后觉得自己外甥女长得标致,才多问了几句,现在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当年是皇后找人篡改了兵书,陷忠良于死地,又暗中算计了沐琬琰。   这么一听,她自然理直气壮起来。   “那,就再让你见一位故人罢。”皇帝看到自己发妻死性不改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倦意。   “这……”薛贵面露为难之色。   “无妨,带上来。”皇帝直言不会怪罪。   门外传来轮椅声,进来一位全身烧伤,坐着轮椅,面目全非的男子。   “陛下,为何要带这种人进宫。”皇后娘娘看了一眼,没有认出来人,一脸嫌弃地用手帕掩住口鼻。   “皇后娘娘,我这副样子,还不是你害的。”男子突然僵硬地站起身,颤颤巍巍地走到皇后面前,用嘶哑到几乎发不出声的嗓音说道。   “你,你是谁……”皇后不禁向后退了两步,露出惊慌之色。   “当年,你用我的妻儿老母,威胁我,让我帮你抄一本书,你还记得吗……”男子复又向皇后走近两步。   薛贵刚欲上前阻止,便被皇帝拦住,示意他不要过去。   此时,皇后的表情从惊慌变为恐惧,扭头大喊:“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那本书,叫什么来着,时间太久了,我记不清了……”他闭上眼睛,沉思起来,说是闭上眼睛,那只被烧伤的左眼却是怎么也无法闭上了……   “紫玺明书……对,就是这个名字……”他喃喃道。   “你答应我,许下我下半生显赫荣华,最后等来的,却是你的一把火,那些黑衣人,把我一家六口人,全都烧死了……我还记得,我的妻儿,我的老母亲,在大火中痛不欲生……他们尖叫,哭泣,绝望……最后,被烧成了焦炭,我女儿,六个月的女儿,才那么小……这些年,嘿嘿嘿……他们晚上来找过你吗?”今夜月黑风高,屋外刮着呼呼的风,吹得落叶悉悉索索,男子的声音虚无嘶哑,让人忍不住打个寒战。   “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皇后有些抓狂。   “你不记得我了?皇后娘娘,我叫张谷。”男子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后排的牙齿和残缺的牙龈,狰狞可怖。   “啊!”皇后捂住耳朵尖叫了起来,瘫坐在地上双手不停朝前虚挥:“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被火烧死了吗……你,你是人是鬼,不要过来…….”   薛贵见状,差不多可以了,命人将张谷带了下去。   “回陛下,刚才那人,是一位书生,擅长模仿他人字迹,当年全家老小,被活活烧死,他侥幸逃了出来,却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幸得一名郎中救下,才保住了性命。”薛贵解释道。   此时的皇后已满头冷汗,趴在皇帝脚边,喘着粗气,目光涣散……   皇帝挥挥手,示意薛贵退下。   待到侍卫都退下,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他二人。   皇后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笑得花枝乱颤,泪眼婆娑,眼神中透出了决绝和怨恨。   “我刚入宫的时候,才十六岁,那时候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嫁给了天子……可是你,一天都没有忘记那个女人,她阴魂不散地缠着你,在梦里,在我枕边,在最深的夜里,你喊着她的名字…….”一抹哀伤,淡淡的苦笑,风干的泪痕,让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瞬间苍老了很多。   “我在御书房,看到了她的画像,我嫉妒她,可以在你心里永远那么美……”她颓然地站起身,晃晃悠悠走到窗边。   良久,皇帝终于开口:“我这辈子,只有你才是完整的。”   完整的陪伴在他身边,结为夫妇,生儿育女,白发偕老。   次日晨,宫中传来消息:皇后身体欠佳,转入晨霞殿静养,后宫一切事务交由申妃娘娘代理。   后薛公公特地到沐府宣旨,正沐将军之名。 ☆、依依惜别   府外,一个衣衫褴褛、公鸭嗓子的男子正在大声和家丁们争论着,模样很清秀,就是肢体动作特别浮夸……   “我要找少爷,你们快放我进去!”   “放肆,这是将军府,怎么是你这个乞丐说进去就进去的地方……”   “……”   我和洛云辰相视一望,不约而同:“小北极?”   洛云辰的贴身跟班,话说是好久没见到他了,怎么成这样了,我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情前去一凑热闹。   “让他进来吧。”说话的是洛云辰,堂堂落逸山庄少庄主,看到自己的小跟班灰头土脸的,不免感觉丢人。   “少爷!”看到洛云辰的那一刻,小北极眼睛里放出了万丈光芒,撒开破了洞的脚丫子,撞开门口的家丁,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家少爷的大腿,使劲用脸蹭上去:“少爷,终于找到你了,走都不跟人家说一下,好不容易赶回山庄,发现你已经走了,我只好又赶回沐府找你,呜呜,这一路风餐露宿,人家瘦了好多哦……”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啊,一个大男人,说哭鼻子就哭鼻子,瞧这一脸的委屈,着实……让人忍不出捧腹大笑起来……   “你还笑。”他委屈地看了我一眼。   “松,松开。”洛云辰抬起腿,挣开他的拥抱:“起来吧,像什么样子,赶紧的,去换件衣服。”   “还是少爷最好。”说着小北极又破涕为笑,开心地扯了扯他家少爷的衣角。   走到半路,又退了回来:“少,少爷,有件事……”   “怎么了?”洛云辰问。   “老,老庄主……快不行了……少爷,你还是回去吧。”小北极刚才还忽闪忽闪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立冬。   最后一片梧桐叶掉落,枝丫变得光秃秃,整片天空也落寞起来。   洛云辰带着小北极匆匆赶回江南,战熙哥哥转眼也要去边关驻扎,他二人在我的问题上却给出了出奇一致的结论:乖乖待在皇帝爹爹身边,那样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琰儿,在发什么呆呢?”   “哥哥。”我回过神来,不知何时,战熙站在我的身后,一片秋叶落在他的肩头,许是站了很久了。   “天气冷了,少出来走动。”他解下毛裘大衣,给我披上。   带着暖暖的温度,鼻子突然一酸:“不要离开我。”   “傻丫头。”他微微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仿佛看到小时候,他要跟嵩将军从军去,我拉着他的手不放,追了马车一路……   “千山万水,再见面,不知又要几多春秋。”我说。   “照顾好自己。”他轻轻拍拍我的脑袋。   嗯,我会照顾好自己,跟你一起去边关,陪你征战沙场,也正好,去,跟他道个别。   江南。   “少庄主,你可算回来了。”一个矮胖的管事气喘吁吁地到庄门外迎接洛云辰一行。   “爹怎么样了,快带我去见他。”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终于赶了回来见到老庄主最后一面。   一看到老庄主,洛云辰便在他病榻边跪下:“爹,孩儿不孝,孩儿回来了。”   老庄主听到儿子的呼唤声,虚弱地睁开眼睛:“儿啊…….我终于撑到你回来了……咳咳咳……落逸山庄,以后就交给你了。”   “爹,你放心吧,孩儿不会辜负爹,不会辜负洛家。”他声音哽咽,温柔地笑着。   “……那个姑娘,娶进门,延续洛家香火……咳咳咳……”老庄主说着说着,便剧烈咳嗽起来。   “爹,爹!”他紧紧握住那双将要垂下的双手,冷冷地,不再有一丝生气。   洛老庄主卒,江湖武林人士都来了,有些人是为了和洛家攀关系,有些是来看好戏的,看看老庄主死了,少庄主如何立威,只有小部分人是真的前来吊唁。   洛云辰自小聪明,老庄主的话,他一点就通,人情世故,早早了然,何人能为己所用,何人需谨慎防备,何人能深交推心,这些,他是心知肚明的。   江湖一代枭雄落幕,新一轮的太阳又将升起……   “你个死丫头,居然又玩这一招?”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战熙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虽然他没有胡子。   “哥哥,别生气。”我小心翼翼地说。   那日我装病没有前去送行,单纯的战熙还真以为我不来了,于是就带着一众将领走了,天知道我这腹黑妹妹已经乔装混到了队伍里,料谁都不会想到,那个赶粮草车的大胡子是将军他妹妹。   我之所以选择马车夫这个身份,主要是考虑到可以坐着,不用全程走路,正当我为自己的卓越伪装和超凡演技暗自嘚瑟的时候,居然被火眼金睛的战熙发现了。   眼下,已经走了快一半的路程,我被他拎到了跟前,感觉抓着我的手都被气得在发抖,一双眼睛仿佛要把我吃掉。   为了这身行头,我着实下了一番功夫,脸涂黑,一捧大胡子,乱糟糟的头发,宽松粗布衣服里面还穿了厚袄子,走路的时候还得佝偻着背显得老态一点,总之除了可以少走路以外,演的真的很辛苦,但最后,还是被亲哥发现了。   他一双如鹰般锐利的双眼,戳穿了我这只披着羊皮的狼,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把我揪出来,丢进他的小黑帐篷。   “哥哥是怎么认出来的?”我小声问。   “我怎么认出来?”穿上戎装的战熙说不出的威严和霸道,上来就一把将我的假胡子撕了下来。   “啊,疼……”我含泪捂着自己的脸颊。   “你可知道,你是个女孩子。”他语气缓和了一点。   “知道……你走了,琰儿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低着头,委屈地看着比自己大了好几码的鞋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心情平复下来:“我怎么摊了你这么个惹事精。”   说着,一个健步过来,紧紧抱住臃肿的我,使劲拍了一下我的后背,我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流入衣领,一滴、两滴、三滴……他的身体也随之轻微地颤抖,这是战熙在哭吗?上阵杀敌从不眨一下眼睛的沐战熙,带领千军万马如天雷驰骋的沐将军……   我试图挣开他,看看他到底怎么了,可是越挣脱他越使劲,一秒,两秒,三秒……他的气息平稳了下来,渐渐松开了我。   “哥哥……”我看着他微红的眼睛,男儿有泪不轻弹啊,他是有多难过。   “住口,明天让李牧把你送回去。”只那一秒,他又板回一张严肃脸。   “……”   次日,我只好乖乖地跟着胖木头往回走,走三步一回头挥挥手,走三步一回头挥挥手……战熙则面无表情,左手放在腰间的长剑上,就那么站在风中,目送我离开。   待到相隔甚远,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我才死心跟上了胖木头。   “我说小姐,我李牧真是墙都不扶,只服小姐你一人。”李牧见此情景,不禁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服的,还不是被遣送回去了吗?”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哈哈哈。”他见我脸色不好,干笑了两声。   “李牧,你喜欢墨桃吗?”我问。   他微微愣了一下,摸着头傻笑起来。   “喜欢的话,我做主,把她许配给你。”见他不好意思,我就直说了。   “墨桃,是个好姑娘,只是我这常年在外……”他话说到一半。   “回去就给你们把喜事办了。”我说完,不再理会他的婆妈,自顾自策马飞奔起来。   奔着奔着,眼前快速闪过几个黑影,这些人是……   我勒住了马儿,定睛一看,果然是幽冥教的死士,带头的人,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那个邪魅如在暗夜绽放妖花的男子,邪牙。   “沐姑娘,好久不见。”他冲我露出坏笑,手下死士已经将我们团团围住。   “邪牙你又找我做什么?”当初幽冥教截杀我,是受了皇后的指示来夺我兵书,取我性命,如今,皇后已被打入冷宫,按理说,他们应该消停了呀。   “自然是,想你了,我的大美人。”他一挥手,死士们便和李牧他们打了起来。   这些死士是有备而来,眼见李牧受了伤,渐渐败下阵来,要是他死在了这里,墨桃这丫头肯定伤心死,不行不行……   “放过他们,我跟你走便是。”我说。   “还是这么让人怜爱。”邪牙嘴角上扬一抹浅浅的笑容,眼中的杀气褪了下去,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让我想起那个月圆之夜,他令人难以触碰的心底,泛起的涟漪……   “好。”说着,他纵身跃起,将我带入那顶白幔飘舞的轿子,死士们跟着也退了回来……   我眼角瞥见李牧捂着手臂的伤口和几个受伤小将士站在一起,心中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不然都不知道如何跟墨桃交代,只是,我这一走,又要让哥哥担心了呢……   邪牙的催眠术愈发精湛了,浓浓的睡意袭来,我挣扎了几下,一只手臂环住我的肩膀,便失去了意识。 ☆、殊途相忘   成风已经被耶律进软禁在府里半年之久,终日无所事事实在闷得发慌,除了练剑就是喝酒,竟把耶律府的酒窖喝了个精光。   每每想到耶律进心疼的样子,一边气得抖胡子,一边挤出尴尬的笑容说:“喝吧,喝吧,没想到风少酒量这么好。”就觉得有意思,这大概是这段时间唯一有趣的事情吧。   “风少!”身后传来嘹亮的女声。   成风喝到一半的酒呛了出来,轻叹一声,纵身跳下屋檐。   来人正是兴平公主,辽圣宗的掌上明珠。   “公主殿下。”他放下酒壶,微微行礼。   “不是说了吗,没有外人在不必行礼。”她见成风跟自己如此客气,不高兴地嘟起了嘴,一双明亮的眼睛,映衬在她绯红的脸蛋上,格外好看。   “公主殿下尊贵,成风一介草民,不敢造次。”他淡淡道。   “算了,我们出去玩吧。”她甩开手中的长辫,一脸期待地看着成风。   “成风怕扰了公主的雅兴……”   推辞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兴平公主挽着胳膊给拽走了。   “别废话,走。”她今天看上去兴致很高。   兴平公主逛街有个习惯,也是最近半年养成的习惯,先到耶律府来找成风,然后不由分说把他拽出来溜达,说是陪自己逛街,其实是带他出来透透气,因为也只有跟公主出来,耶律进才不会阻挠,这是成风踏出耶律府的唯一机会。   公主的良苦用心,成风自然是明白的。   冬天的集市,到处是刚出炉的包子馒头散发的热气,看得人暖暖的,成风跟在她身后看她从东摊跳到西摊,这个看看,那个瞅瞅,孩子一样贪玩。   这样的场景何其似曾相识,也曾有个姑娘,陪伴在他身边,一起逛过黄昏的集市,走过川流不息的人潮,一起并肩回家……   一阵酸楚从心底慢慢浮现,扩散,像中毒一样沉溺,无法自拔……   “发什么呆呢?”兴平公主用拨浪鼓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回过神来,温和笑笑:“没什么,不早了,回去吧。”   她吐吐舌头低下头,还有一点不尽兴的样子。   从成风的角度看她,睫毛浓密修长,脸蛋白里透红,朝气又明亮,如果都像她这么纯良,哪里还有这么多战事阴谋。   “嗯,那回去吧,改天再来找你玩。”她的笑容依旧爽朗。   成风点头,向跟在不远处的随从示意,让他们把轿子抬了过来,一手提起重物,一手替她掀开轿帘:“好好照顾公主,我就不送了,告辞。”   辞别兴平公主,耶律将军派来的人也刚好到。   “成公子,耶律将军有请。”   也不知睡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外天寒地冻,屋内只有邪牙一人,身上却多了一件棉袍。   “这是哪里?”我问他。   “大辽,我也没想到这么冷,只有这么一件了。”他看了我一眼,轻描淡写的说。   我站起身,头还晕晕的,大辽,我居然先战熙一步到了大辽?定睛一看身上的棉袍,这不是邪牙的么,而他只着了一件单衫……   “江湖真的很小,有个人,应该很想见你。”他说。   “谁啊?”我不解,是谁要见我,需要劳师动众请幽冥教的邪牙尊使出马。   我跟着邪牙走到屋外,冷得打了个哆嗦,几个幽冥教的死士紧跟在身后,前面还有一小众辽兵开路,原来是辽人的军营,我心中一凉,完了完了,肯定是抓了我来威胁战熙的……   我是找机会一头撞死呢,还是咬舌自尽呢,正当我踌躇壮志准备要为国捐躯的时候,我被带到了一个华丽的营帐。   里面坐了两个女人,准确来说是老女人,一个巫女打扮,画着极为艳丽的妆容,一个雍容华贵,像是辽国贵族。   看来我最近跟老女人命中犯克啊,我心中暗自嘀咕。   “参见教主,参见萧太后。”邪牙道。   我倒吸一口凉气,辽国萧太后,幽冥教教主南姜,这世上最难搞的两个女人,竟就坐在我的面前。   这时,身后营帐被掀开,又走进来几个人。   突然感觉到脑后一股灼热的目光,我缓缓回过头,与他的目光相遇,心漏跳了一拍。   成风。   哭着喊着,不远万里要去寻他,可当他真真切切地站在我面前,却一时哑然。   他清瘦了些,一身辽人打扮却风度翩翩。   他也同样惊愕地看着我,欲言又止,眉目里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对我说。   就在这时,南姜一抬手,一枝细羽针悄无声息地没入我的脖子,我吃痛地瘫软在地上。   “琬琰。”成风回过神来,连忙扶住我:“你对她做了什么?”   “哈哈哈,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会给她解药。”南姜开口笑道,笑容慵懒妖媚。   “她中了我教青竹蟒羽之毒,中毒之人每隔两个时辰,便会浑身抽搐疼痛,七日之内没有解药,必死无疑。”邪牙看了我一眼,说道。   “要我做什么?”成风咬牙问。   “本太后择日与圣宗亲率大军南下,深入宋境,若成少侠愿助我一臂之力,必定如虎添翼。”萧太后放下手中茶盏,开口说道。   我心一凉,感情是用我威胁成风,利用他去对付宋军,那岂不是让他与战熙为敌,两虎相争,必定两败俱伤,好恶毒的计谋啊。   可成风已经是你们大辽未来的驸马爷了,何必抓我来威胁他呢,何况他自幼生活在大宋,是被宋人养大的,怎么会背信弃义,帮助你们辽人杀宋人,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捂着心口,钻心的疼痛袭来,脑子里胡思乱想。   “少侠若答应,教主立马奉上解药,少侠若不答应,只能看着眼前这位如花似玉的美人……香消玉殒……”萧太后道。   “不要答应。”我强忍着疼痛,在成风耳畔说道。   他凝视着我,紧紧握住我的双手。   “求求你,别答应她们,我死了不要紧,你不可以伤害那些无辜的百姓,你不可以,伤害战熙……”我近乎哀求。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好吗?答应我好吗?”见他不说话,我咬牙推开他:“你若不答应,我恨你一辈子。”   他垂下头,复又抬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却闪过一丝坚定。   “小丫头挺倔,中了我的蟒羽之毒,嘴巴还这么硬,真不枉老身费了些周折打听你,你的身世,可真不简单呐。”南姜走到我身边,一点一点靠近我,带着妖媚的笑容:“沐广仁自幼过目不忘,熟读兵书的养女,沐战熙视若珍宝,不惜动辄千军万马保护的妹妹,无影剑风少出生入死的红颜知己,落逸山庄未过门的儿媳,哦,我最近还听说,你的生父,居然是大宋那个狗皇帝,你说我抓了你,这天下间最有权最有势的男人,岂不是都得听我的,哈哈哈哈哈……”   “我呸,你个老巫婆,我不会让你得逞!”说着,我胸口一阵绞痛,喉头腥甜,气血翻涌而出……天昏地暗,渐渐失去了意识……   鬼哭狼嚎般的风声,黄沙漫天如血,成风一剑刺透战熙的胸腔,战熙一刀扼住成风的咽喉……   “啊…….”我满头大汗地醒来,却发现双手双脚被捆住,嘴里塞了棉布,让我没法撞死也没法咬舌自尽,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答应了。”邪牙替我取下我嘴里的纱布。   “什么?”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回忆渐渐浮现……   “嗯,风少答应了萧太后南下,从此与你,宋辽殊途。”邪牙道。   我颓然:“他怎么可以答应……”   突然,邪牙手指发力,将一颗药丸送入我嘴中,我不及反应,吞了下去。   “蟒羽之毒已解。”他对我笑笑。   “我宁愿死……”我说。   邪牙不解:“难道不是活着重要吗?”   “有时候,死的意义比活大……”我无神地喃喃道。   说话间,感觉门外有人在看我,一抬头又不见了……   邪牙突然大声说道:“风少,既然来了,就进来道个别吧。”说着,他径直走了出去。   良久,一个黑影踌躇地走了进来。   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他轻轻蹲在我身边,替我解开绳索,摸了一下我的脉搏,松了口气。   自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   “你没有话想跟我说吗?”我问。   “今生无缘,殊途相忘。”转身,离开……   好一个,今生无缘,殊途相忘,决绝。    ☆、风雪归途   晨光微露,我听到风声中传来的雷雷战鼓和声声呐喊,心也如死灰一般。   他终是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什么时候放我走。”我问邪牙道。   “放你走?就算萧太后愿意放你走,教主也不会愿意。”他抿了一口酒,悠悠道。   “不杀我,也不放我。”我无奈地笑笑,南姜的毒虽然解了,但是之前一口一口地吐了那么多血,多少还是伤了元气的,费了些力气才坐起了身。   邪牙耸了耸肩,倒了一杯酒递给我:“喝吧,驱寒。”   “你为什么,一直在这里陪我。”蓦然发现,自打中毒起,幽冥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邪牙尊使,从未离开过我。   他坐在我身边,愣愣地看着我,举到跟前的酒杯轻轻洒了出来。   我接过酒杯:“谢谢。”   “你以为我愿意吗?”他笑笑,向我身后靠过去,伸起了懒腰。   “难道你不愿意吗?”我反问。   “……”他一时无语。   “门口这么多人守着,害怕我长翅膀飞走吗?”我喝了点酒,感觉胃里暖和了许多,精神劲儿足了不少,忍不住打趣。   “你不觉得,屋子里很暖和吗?”他闭上眼,轻声说道。   暖和?我探头看了下屋外飘起的鹅毛大雪,屋内没有一盏火炉取暖,可是我并不觉得寒冷,难道……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一股暖流顺着他的掌心流入我的体内,好强的内力。   “如果不是我,用融雪神功给你取暖,你早就冻得跟冰块一样了,还能这么精神?”他凑过来,一脸坏笑。   我扭过头去:“你是怕,我被冻死了,没法跟老巫婆交代吧。”   “公主殿下,你不能进去……”   “让开……”   这时,隐约听到门外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邪牙皱了下眉头,开门去瞧个究竟。   来者是一个辽国女子,长得很高挑,大眼睛,皮肤白里透红,在辽国众多美女中算是清秀的了。   “公主殿下,里面关押着我们幽冥教的要犯,你不方便进去。”邪牙见是辽国公主便对她行礼。   “尊使,我想见见她。”兴平公主道。   公主?莫非是成风将要迎娶的女子?我心中一阵醋意油然而生。   “这……”邪牙有些为难。   “一会就行。”她又说。   “好吧,等下我再来敲门,你就要出来。”邪牙妥协道。   “嗯嗯。”说着,她便一脸开心地跑了进来,后面还跟了一个女仆。   她站在那里,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垂下头,久久不语。   “公主殿下,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不解。   “我只是想看看,成风心里的女子,长什么样子。”她认真地看着我。   成风心里的女子……   “但不管你多美,他终是辽人,终要成为我的驸马。”接着,她又很认真地说。   我不觉好笑,这小姑娘什么意思,跑过来炫耀自己的未婚夫?   “不过,他一定不愿意看到你受伤。”说着,她挥起长剑砍向我。   我被她出乎意料的举动吓傻了,脑海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发现她已经帮我把铁链砍断了。   “你……”我很诧异,不解她的用意。   “快,把衣服脱下来,跟我的女仆换。”她小声说。   原来这姑娘是想救我出去,我恍然大悟。   “为什么要救我。”我一边利索地换衣服,一边问她,我好歹也是你情敌啊,至少,曾经是情敌。   “因为,我想让他觉得欠我,我也不想,他为你牵挂。”她像赌气似的说道。   突然觉得这个辽国公主傻的可爱,想必她对成风用情很深吧,不过此时我也没时间细想,能逃出去再说。   “走吧,你装作我的女仆,跟在我身后就好了。”她说。   “好。”我突然有些小兴奋,有一种越狱的感觉。   就在这时,邪牙走了进来:“公主,要走了吗?”   我心凉了一截,你来的还真是时候啊。   “是,是啊……”兴平公主看到邪牙,不免紧张起来。   “哦,那不送了。”邪牙看了女仆装扮的我一眼,嘴角浮现笑意。   “啊,哦,对,我们走吧。”说着,兴平公主便抓起我的手便往门外走去。   “谢谢。”临走,我用口型,对邪牙说了一句谢谢。   我看到他眉宇舒展得更开,嘴角的笑意更深,看来是听到了。   兴平公主给我备了一匹马,塞了一张皮子地图给我:“这匹马认识路,一直往南,也许,你可以见到宋人,我只能帮你到这了,祝你好运。”   “谢谢你。”我对她笑笑,如此单纯善良的女子,就像这场初雪,愿你也好运吧。   趁着天还没完全亮,我策马在风雪中狂奔起来,哥哥,等我,无论荣辱,我与你并肩共赴…… ☆、澶渊之盟   “有匹马,快看,马上还有个,还有个姑娘……”   “走,去看看。”   “还有气息,快扶她回营。”   “是。”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有人说话,紧接着就被人扛了起来,耳畔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不知睡了多久,我听到有人大声喊我名字:“琰儿,琰儿……沐琬琰……”   勉强睁开眼皮,战熙的脸赫然出现在面前:“是哥哥……”看来兴平公主没有骗我,那匹老马识途,一直向南,就到了我要到的地方。   可是,战熙怎么又哭了,他的眼泪,滴在我的额头,温热的、潮潮的。   他扑在我床边,哽咽着:“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赶你走,应该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   “哥哥不要哭啊,是琰儿不好,不听话……”我想坐起身,却发现两条腿毫无知觉。   “琰儿,我要怎么跟爹娘交代。”战熙把我冻僵的手捧进他的掌心,为我呵着热气。   “哥哥,琰儿好好活着呢。”我对他笑笑。   “嗯嗯,现在没事了,有军医在,你不会有事的。”战熙摸摸我的头,一脸宠溺地看着我。   身旁的老军医却起身摇了摇头,示意战熙跟他出去。   “琰儿乖,有什么事情跟李牧说,哥哥先出去一下。”他嘱咐。   我点点头,望着他走出去的方向发呆。   “李牧。”我说。   “啊,小姐,怎么了?要喝水还是?”李牧听见我喊他,立马跑了过来。   “我的腿,是不是废了。”我问,语气平淡。   我在冰天雪地里日夜不停地奔跑了三天三夜,双腿早就没了知觉,当时就在想,就算能活下来,两条腿也不能用了罢。   营帐外。   “吴军医,我妹妹的腿……”战熙神色焦急地看着老军医。   “唉,她的腿已经被冻伤,怕是,怕是要截肢,保不住了……”老军医不断地叹气。   “不行啊,腿没了,琰儿怎么跳舞,怎么骑马。”战熙神色中露出了绝望。   “你也看到她的腿了,筋脉青中透黑,已经被冻坏了,不截肢,烂掉的地方会影响其他正常身体器官。”老军医也是无奈,又继续补充道:“不知道沐小姐遭遇了什么,她体内还残留了一些毒素,看样子是吃过了解毒之药,但由于毒性的特殊,无法在低温情况下彻底排干净,影响了腿上的血液流通,这才加重了她的腿伤。”   “嘭。”战熙一拳打在树上,树枝上的积雪簌簌地掉下来,透心凉。   “沐将军,老夫能做的,就是为沐小姐截肢,保下她的性命。”老军医一抱拳,已无计可施。   营帐中,只剩我和战熙二人,我将被幽冥教带走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哥哥,你现在不应该站在这里,你应该带领众将士们商讨御敌之策,保家卫国。”我说。   “可是……”战熙欲言又止。   “琰儿知道,琰儿的腿保不住了,就让吴军医给我截肢吧,以后,哥哥得背着我了。”我笑道。   “琰儿……”我看到他眼圈又开始泛红。   “哥哥,你是大将军,怎么老是哭鼻子,琰儿都没哭。”我故作不高兴地嘟起了嘴。   “琰儿,你都知道了。”他语气温和。   “琰儿咬着牙,冒着风雪,不眠不休,就是为了能尽早回到你身边把萧太后南下的军情告诉你,让你早做准备,为你出谋划策,与你并肩荣辱。”我说。   战熙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   “哥哥别忘了,我命大,经历那么多磨难,都死不了,这次也能逢凶化吉,吴军医一定能救下我的性命。”我笑笑。   他嘴角微微扬起,俯下身,在我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转身,走出营帐。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坦然。   一零零四年秋,萧太后与辽圣宗亲率大军南下,宋真宗至澶州督战。   “皇帝爹爹。”再见我的亲生父亲,当今圣上,仿佛隔了好几个春秋那么漫长,他又苍老了许多。   “琰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在军营中见到我,显得吃惊万分,又见我坐在轮椅上,裙下空空,更是惊愕地起身迎我。   “爹爹,琰儿不能起身行礼,不能给爹爹跳舞了。”我抱歉地说。   “快别这么说,我的好女儿,你,你……”我看到爹爹心疼的眼神。   “琰儿没事,能活下来,已是万幸,琰儿能再见到皇帝爹爹,很知足。”我笑着说。   他转身看向满脸自责、低头不语的战熙:“沐将军,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琰儿好好在将军府待着,要带来这战事累累的边关。”   “不怪哥哥,是琰儿任性偷偷跟来的。”我连忙解释。   “你这个样子,让朕死后怎么跟玥儿交代,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帝爹爹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地问道。   我看了一眼战熙,把始末简单说明一下,嬉皮笑脸起来:“皇帝爹爹你看,琰儿虽然丢了一双腿,但是没有延误军机,及早赶了回来,哥哥也早早做了部署,琰儿这双腿救了成百上千无辜的生命,还是值的。”   我看到皇帝爹爹在城墙上迎风而立,两行清泪顺着他满是皱着的脸庞流下,只那一瞬,他不是皇帝,只是一个心疼女儿,平凡的父亲,任江山万里,不如一叶团聚的扁舟。   一零零五年初,大宋与辽订立和约:辽宋约为兄弟之国,宋每年送给辽岁币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宋辽以白沟河为边界。因澶州在宋朝亦称澶渊郡,故史称“澶渊之盟”。   议和之后,宋辽之间不再有大规模战事,百姓安居乐业。   我亦随战熙一行,安心回到皇城。 ☆、春风十里   墨桃这傻丫头,得知我们回朝,欢天喜地地跑到城门口迎我,可当看到我坐着轮椅,被战熙推回来时,全然不顾及在李牧面前的形象,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墨桃这辈子不嫁人了,一辈子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她默默地推着我,默默地抹眼泪。   “瞧你说的,这次回来的第一件事啊,本小姐做主,给你和李牧把婚事办了。”我笑着拍拍她的手背。   “不嫁,我嫁了人,谁照顾小姐,别的丫头毛手毛脚,我才不放心呢。”她撅着嘴说。   “我已经让人找好了宅子,离沐府不远,再抽空给你添置些嫁妆,以后啊,你们就可以幸福地过小两口的日子,将来再生几个娃娃,多热闹。”我说。   “小姐……”说着,她又哇哇地哭了起来。   “唉,真是哭得我头疼。”我无奈地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一转轮椅的轱辘,径直追上了战熙他们。   “琰儿,怎么了,不舒服吗?”战熙看我揉脑袋,关心地问道。   “哥哥若真关心妹妹,就赶紧去当一回‘媒婆’,给李牧说一房小媳妇。”我笑道。   战熙闻言,看了一眼身后浑然不觉的李副将,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我看着皇城的花红柳绿,嗯,又到春日了,鸟语花香,天下太平,心情舒畅。   这些日子,忙着张罗墨桃的婚事,每天都过得很充实,也,像在逃避什么……   “墨桃,你来看看,喜欢这个簪子,还是这个镯子?”我选了一堆饰品给墨桃自己挑。   “小姐,墨桃不要这些。”她看了一眼桌上花花绿绿的首饰,咬着嘴唇,摇摇头。   “你不选,那我帮你选吧。”我知道,女儿家有哪个不喜欢这些的,顺手比划了一下,觉得还是白玉的簪子适合她:“就这个吧,你穿上凤冠霞衣,戴这支簪子,胖木头肯定看傻眼,掌柜,帮我包起来。”   “小姐……”墨桃突然惊喜地瞪大眼睛看向我身后的方向。   “怎么了?”我顺着她的目光扭过头去,愣了一下。   洛云辰,好久不见。   轻轻的,春风十里,不如你笑颜如花。   洛云辰嘱咐小北极将墨桃和采买的东西送回府中,自己则推着我到河堤边走走。   “今天真暖和,洛庄主这么忙,怎么有空从江南赶来看我。”他一直沉默着,我为了打破尴尬,便先开了口。   感觉他推着我的手停顿了下,轻轻叹了口气,幽兰的香味弥漫开来,好熟悉的味道。   我听说,老庄主走后,他便独自抗下了庞大的家族产业,将这份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比老庄主在世时更加青出于蓝,如今可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庄”。   良久,他才开口说道:“我不在,你就这么不知道疼惜自己的身体。”语气中有淡淡哽咽的味道。   “是啊,以后不能给庄主献舞了,实在遗憾。”我垂下头,看向远处草丛中抽出的丝丝嫩芽,缓缓道。   “半年前,我派人来沐府寻过你,但是你既不在府中,又不在宫中,我猜想你跟着战熙去了边关,却没想到……”他顿了顿,接着说:“听说战熙回朝了,我便马不停蹄赶来皇城,刚到沐府,战熙说你去了集市的首饰店……他跟我说了这段时间,你发生的事……”   我闭上眼,靠在椅背上,任春风吹乱发丝,边关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那漫天狂舞的冰雪,那兵荒马乱的呐喊,还有喝下麻沸散昏迷前看到军医手中的刀光,醒来后,痛到撕心裂肺却不敢在战熙面前流眼泪……   “疼吗?”他小心地问我。   我摇摇头:“疼过,现在不疼了。”   他欲言又止,温柔注视着我,目光里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不羁,小心翼翼地搂过我,把我放在他怀里。   暖暖的,春风十里,不如伴君左右。   墨桃和李牧大婚,没有锣鼓喧天,没有觥筹交错,没有山盟海誓,只有二三至亲挚友,和白头偕老的平平淡淡。   如此,真好。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直无法接受洛云辰,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是放不下和成风的感情,大概是因为遇到了,最想要的生活吧。 ☆、当局者迷   “战熙。”洛云辰见沐战熙独自一人在书房,便扣响了门扉。   战熙闻声抬起头:“洛庄主。”   “何必这么见外。”洛云辰笑笑,径直走到茶桌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太师椅上。   “找我有事?”战熙放下手中书卷,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我可是来提亲的。”洛云辰看向战熙,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战熙收敛了笑容,起身背窗而立:“琰儿近日的状态,你也看到了,不爱笑,不爱说话,连房门都不愿轻易出来,你来了以后更是,总是找各种借口躲在屋子里。”   “正因为如此,我才应该陪着她,她这样,我看着心里很难受。”洛云辰忽地站起身,走在战熙跟前。   战熙顿了顿,轻叹一口气:“你对我妹妹,可是真心?”   “当然,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不是真心的,我会一听说你们回朝,就从江南赶来?”洛云辰觉得战熙这个问题很好笑。   “但是,她的心,似乎并在你这。”战熙挑眉道。   “哈。”洛云辰的眼神中流露出不悦之色。   “我也希望,你能娶她。”稍做思考,战熙复又开口道。   他心里清楚,自己不能照顾琬琰一辈子,她总归是要找个好夫婿,而洛云辰无论相貌品行还是家世身份,都是首选之人,何况他对琬琰的真情实意,自己都看在了眼里。   “我今晚找时间跟琰儿聊聊,我会跟他说,成风已经做了辽国驸马,让她死心,只要她答应,你们的婚事我绝不反对,圣上那边,我也会周到禀明。”战熙看向洛元辰道。   洛云辰若有所思,眼中闪过一丝妒意,缓缓道:“好……我会让她死心的……”   “咚咚咚。”   我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刚想起身蓦地发现自己已不能站立,自嘲地笑笑,放下手中针线,转动轮椅去开门。   “哥哥?”我有点惊讶,战熙之前常说我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他是男子,不能深夜独自到我闺房,今天倒是打破了常规。   “琰儿在绣什么呢?”他轻掩上房门,推着我坐到床沿。   “哦,闲来无事,想做个荷包,发现女工已经生疏了。”我笑笑。   “琰儿,哥哥下月又要去边关了,想替你把婚事办了。”战熙直截了当。   我愣了下:“哥哥怎么总是操心琰儿的婚事,哥哥也该讨个媳妇替沐家延续香火了呢。”   “男儿身当带吴钩,儿女私情暂且不论。”说着,他脸红了一下,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哥哥若遇到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琰儿。”我笑着打岔。   他眯着眼睛捏了我一下,好像在看一个布偶娃娃,觉得好玩又摸了下头,欲言又止。   “哥哥且说无妨。”我偏过脑袋,不解的问。   “我想说,你未来嫂子的标准被你拉高了,谁让我家琰儿这么优秀。”他笑着说。   我吐吐舌头不敢说话。   “琰儿,有件事,你应该知晓。”他突然严肃起来。   “什么事?”我问。   他顿了一下,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出了口:“成风已经和兴平公主成婚,做了辽国的驸马。”   “哦,挺好啊。”我笑笑,故作坦然之色,只是不想让他看到我心底的失落。   “是的……洛云辰跟我提亲了,哥哥觉得他是良配,你的意思呢?”他试探地问我。   “哦,洛庄主,确是人中龙凤,只是琰儿……”我低头看了下自己空空荡荡的裙下,勉强地挤了一个笑容:“只是琰儿觉得他可以找到一个能时常陪伴左右的女子……”   战熙心疼地摸摸我的头:“琰儿。”   “时候不早了,琰儿想睡了。”我扭过了头,不想让她看到我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哦,那我,出去了,琰儿早点休息。”他似乎意识到我波动而敏感的情绪,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替我掩上了房门。   他刚走,我便再也止不住眼泪,趴在桌上抽泣起来,我不知道现在除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还能做什么……   忽然,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轻柔地抚过我的肩膀……   我抽着鼻子抬起头,正对上洛云辰温柔的目光,他的睫毛仿佛沾染了雾气一般,忧伤而俊美。   “你怎么来了。”我擦擦眼泪,扭过头去。   “我,想你啊,最近对我好冷淡,都不理我......”说着,他把脸凑过来,一个劲地往我脖子里蹭,幽兰的香味越来越浓。   “……”   “走吧,我抱着你睡。”说着,他把我抱上了床。   我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任凭他躺在身边,吹熄了烛光。   顿时屋子里漆黑一片,只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脑海里一幕幕地浮现出和他在一起时的画面,初次的相逢,英雄大会,一起出征,古墓里的共患难……原来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转过头发现他正睁大眼睛看着我。   “看什么呢?”我问。   “看你啊。”他认真地回答。   “你不嫌弃我吗?”我也认真地看着他,黑暗中,他的脸部轮廓真好看。   “不嫌弃,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嫌弃。”我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暖暖的。   “我的腿没了,再也不能走路,不能跳舞了。”我说。   “那以后再也不会不辞而别,悄悄从我身边溜走了。”他说。   我笑笑,闭上眼,就让我把这些温存的言语,带入梦中吧……   次日醒来,发现自己睡了个香香的安稳觉,竟然一夜无梦到天亮。   “你醒了?”身旁的人却早就掰开眼睛瞅着我了,大概是怕吵醒我,都不敢起床。   “嗯。”我吃力地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洛云辰扶了我一下,凑过来问我:“肚子饿吗,我带你去月仙楼吃早点吧。”   “我不饿……”我愣了下,哪有人刚起床就肚子饿的,真是有钱公子哥,吃个早点还要去皇城最好的月仙楼。   “桂花糕、覃油面、烤鸭包、翡翠虾饺……嘶嘶,我饿了……”他自言自语,一脸陶醉在美食中的表情。   “……那去吃吧,说的我好像也饿了……”我有点无语,反正他请客。   月仙楼。   据说这座酒楼是皇城的不夜明珠,白日里用珍馐美味招待四方来客,夜里嘛,用四方美女招待有钱公子老爷……总之,全天候营业,吃喝玩乐,样样俱全……   果然,这一大清早,里面就有不少客人,看样子是昨晚宿醉住在酒楼里的。   小北极听了洛云辰的吩咐,已经在二楼风景绝佳的位置抢占了座位,并把月仙楼的招牌点心都要了个遍,不愧是落逸山庄的庄主请客,真是大手笔。   我接过小北极倒来的花蕊茶,抿了一口,清香无比。   这时,楼上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店小二灰头土脸地跑了下楼。   好事的小北极突然起了八卦之心,问小二道:“楼上怎么了?”   小二见四下没有其他人,便悄声说:“来了个辽国女人又是吵又是闹的……”   “嘭”好像是摔花瓶的声音。   “不好,我得赶紧去找掌柜。”小二一听这动静,吓坏了,赶紧跑了下去。   “哈哈,有好戏看了。”小北极幸灾乐祸道。   洛云辰倒是见惯不惯的样子,自顾自吃着他心心念念的糕点。“你瞎起什么劲啊。”说着,给我夹了个虾饺,白了小北极一眼。   小北极无奈地耸耸肩,往主子身边一座,耳朵却还恋恋不舍地竖着。   “兴平公主……居然还是个公主……”小北极听力极好,忽然脱口而出。   被洛云辰一个头皮打住:“瞎比比什么。”   我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碗筷,兴平公主……“她怎么在这里,该不会出什么事吧,我们去看看吧。”   洛云辰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战熙跟我说,那个叫兴平的公主,已经嫁给成风了。”   “哦,这个,我知道。”我顿了顿又说:“那日兴她救了我,还未及言谢,眼下如果真是她,说不定能帮上她,还了当日之恩。”我说。   “好,那我陪你去看看吧。”说着,他起身推我。   月仙楼真是人性化的设计,上下还有手动升降设施,我们两个坐着升降椅直接上了三楼。   寻着声音过去,只见一扇房门虚掩着,透过门缝可以看到一个男子的侧颜,好熟悉的身影……修长健硕、古铜肤色……   只见他正半身□□、懒散地坐在貂绒床上,身旁倚靠着几个□□、肤白貌美的婀娜女子,地上乱七八糟地丢着辽装……   成风……我的心底闪过一丝酸楚的涟漪……他怎么在这里,他现在,怎么这个样子……   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探起身拉过站在跟前的女子,一把搂入怀中,女子挣扎了几下,憔悴而又愤怒地看着他。   兴平公主……   换做谁人,撞见到自己的夫君和别的女人如此香艳,心里都不好受吧,我心想。   “成风,你个混蛋……”兴平公主又气又怒道。   “我本来就是混蛋。”成风轻哼一声,不屑地看着怀里的美人。   “你……”兴平公主咬着嘴唇,泪眼婆娑。   这时,酒楼的掌柜在小二的带领下闻声而来,一副和事老的模样,轻轻推开房门,对里面的客人点头哈腰道:“将军,夫人,小店已经备好早膳,要不,先平心静气地吃点东西,呵呵,夫人,这个时辰,客人们路陆陆续续来了,也不要让小店为难是吧……”   成风闻言,扭头看向掌柜,却不经意看到掌柜身后的我,只那一瞬,眼神中轻略过一丝惊讶,他皱了下眉头,松开了兴平公主,转眼又恢复了刚才轻佻的模样,起身向我们一行走来……   我低下头不知道如何开口,索性身边的洛云辰打起了圆场:“风少,好久不见啊……”   “洛庄主好雅兴,这么早就来吃东西。”成风淡淡道。   “是啊,带未过门的媳妇吃点心,听到声响,过来看看罢了。”洛云辰道。   “哦,家务事,不劳烦洛庄主费心。”成风笑笑,眼神却冷冷冰冰,没有一丝暖意。   “你的腿……”兴平公主也跟着走了出来,见我竟然坐在轮椅上,吃惊地捂着嘴。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我身上,这个感觉让我浑身不舒服,好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是,是啊……没想到你们都在这里……我,我有点不舒服……”我的眼神闪闪躲躲,连说话都支支吾吾地没有底气,不自觉拉了一下洛云辰的衣袖。   “哦,我们回去吧。”洛云辰见我一直低着头,心领神会:“既然是风少的家务事,也不便多问,先行告辞。”   “慢着。”突然,成风用力拉住我的轮椅,一个趔趄,我差点摔了出去,幸好洛云辰扶住了我。   “你做什么?”洛云辰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怒意。   “哦,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是沐小姐……”他淡淡道,面无表情。   好冷,一句话,让我感觉心寒到谷底。   “走吧。”洛云辰把我挡在身后,推着我进到升降梯里。   我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而我,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琰儿……”洛云辰小心地唤我。   “嗯,我没事,去吃饭吧。”我笑笑,如果不是他在我身边,刚才的场景必定很难堪。   毕竟,现在的自己是个没用的残废……   夕阳西下,晚霞带走了大地最后一抹余晖。   成风独自来到城外的树林,静静地看着越来越黑的星空发呆。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你来了。”成风头也不回,淡淡道。   “嗯。”黑暗中走出一个玄衣男子,清秀俊逸的五官,高贵卓然的器宇。   来者正是洛云辰。   “我按你说的,演了一出戏,一石二鸟,让两个女人都死了心。”成风的嘴角露出自嘲的笑容。   “我比你,更能给琬琰安定的生活,况且,你是辽人,她是大宋公主,又自幼生在沐将军府,与你,本就不是一路人。”洛云辰背过手,语气凝重道。   成风轻笑一声:“我愿意配合你演这出戏,只是为了她好。”   “如此甚好,以后,你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洛云辰道。   “好好待她。”说着,成风也不正眼瞧他一眼,欲转身离开……   “你今后可有打算,回大辽?”洛云辰试探地问。   成风摇摇头:“天大地大,自有容身之处。”说着,轻功一展,踏风远去……   洛云辰深吸一口气,眼神中流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又退回了黑暗中…… ☆、幽冥政变   陆离山南,死海以北,一座荆棘密布的幽暗小岛上,隐藏着古巫最诡异的邪教——幽冥教。   一个邪魅妖冶的黑袍男子,面无表情地站在轻罗幔帐前,他的瞳孔呈现深蓝,如寒星一般。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进来一群穿着灰色袍子的女人。   “恭迎教主。”灰袍女们排列整齐,恭敬地对着门后作揖。   一阵浓烈的香味扑来,门后的人这才姗姗踱来。   只见她一袭血色红袍,画着浓艳的妆,举手抬足之间透露出一股阴阳怪魅之气。   来者,正是幽冥教主南姜。   邪牙上前,接过南姜伸出来的纤纤素手,深深亲吻一口,露出浅浅坏笑,道:“我的小美人,你今天好美。”   灰袍女子们略一欠身,纷纷掩门退了出去。   南姜沐药浴,从来只许邪牙一人近身,就连侍女都不得进入窥看。   她冲邪牙暧昧地笑笑,走到浴池边,伸开双臂等待他为自己宽衣。   “药池已经准备好。”说着,邪牙熟练地为南姜解开长袍。   华美的锦袍顺着她白皙婀娜的身材滑落下来,露出她丰满圆润的胸部,纤细若柳的腰肢,再加上她气色红润的脸庞,宛若少女一般。   在邪牙的搀扶下,她走入药池,缓缓下身,整个人浸泡在池水里。   “尊使今日准备的药浴甚得我心呢。”她朱唇轻启,蒸汽中的皮肤更加晶莹透亮,焕发少女一般的容颜。   “九十九个童子童女,九十九种名贵药材,教主沐浴后会更加年轻漂亮。”邪牙用水瓢挽起浴池中的药水,轻柔地浇在她的双肩。   南姜享受地闭上了眼,眼角的细纹渐渐收敛起来,脖子上的细纹也渐渐淡去……   “我的小美人,我今天给你用了一味特殊的药材,千年难得一遇。”邪牙语气轻柔,仿佛在说一件很用心的事情。   “哦?尊使有心了,是什么药材?”南姜闻言,笑着看向他。   “黑鳞蟒的蛇胆汁。”邪牙起身倒退两步,露出坏笑,眼里满是轻蔑和戏谑。   “什么?!”南姜闻言,脸色大变,原本青春靓丽的脸蛋变得狰狞可怖起来,她猛地站起身冲邪牙大吼:“你找死!”   “我找死?现在是谁死,还不知道呢。”邪牙笑得更加邪魅起来。   “来人!把这个叛徒拿下!”南姜颤抖着□□的身体,朝门外大喊。   然而,门外却没有丝毫动静。   “老太婆,别白费力气了,你以为,整个幽冥教,有人不希望你死吗?”邪牙歪着头,好笑地看着她。   “老太婆……谁说的,我不老,我不老……”南姜显然没有料到这么突然的变故,瞪大眼睛,激动地捂着脸在药池边照自己的脸,身上却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红斑……   “啊……”她发了疯似的开始挠起来,尖锐的指甲将自己爪的满身伤痕,红斑却越来越深,面积也越来越大。   邪牙则背着手,冷眼看着南姜在地上打滚,寒星一般的眸子更加冰冷。   幽冥教的教众之所以臣服南姜,是因为每个人都被南姜种下了蛊虫,必须定期回到她身边服下“解药”,这“解药”其实就是她的血,虽可暂缓蛊毒之痛,却只会让体内的蛊毒之根越种越深……   而南姜本人,正是这些蛊虫的母虫,每三月必须泡特殊的药池维持体貌的年轻,否则就是一个枯索的老太婆……   “你为什要这么对我?”南姜痛苦地倒在地上,皮肤也暗淡下去,渐渐露出老态。   “你难道不知道我多想要你死吗?”邪牙蹲下身,冷冷道:“哼,你把我当做你的男宠,玩弄我,□□我,践踏了我的所有自尊。”   他抓起南姜变成灰白的头发,淡淡道:“你每次都说,完成任务就给我自由,可是,我替你做了那么多事,却没有给过我真正的自由,你让我杀了沐琬琰,拿回《紫玺明书》,就给我解蛊毒的药,可是,这世上,根本没有解蛊毒的药,除了,千年黑鳞蟒的胆汁,而千年黑鳞这世上根本找不到,对吧……”   “哈哈哈哈……对啊,千年黑鳞这世上根本找不到,你怎么可能放在药池里……”南姜虚弱的眼睛里突然透出一丝希望的光亮。   邪牙嫌弃地松开她的脑袋道:“可是,就是这么巧,被我们找到了一条,而且,得到了它的胆汁。”   “你……不可能,不可能……”此时的南姜,已经完全变成一个老妇人,全身皮肤皱巴巴的,体内的母虫痛苦地蠕动着,样子十分诡异。   “是独轮给我的蛇胆汁,而且,我体内的蛊毒,已经解了。”他站起身,俊美的脸显得更加冷峻。   这时,门被大力推开,听到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紧接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到一阵豪爽的“哈哈”大笑声。   “独轮……”南姜怨毒地瞪着门口的方向,身体已无法动弹。   “怎么样,教主大人,千年黑鳞蟒的胆汁,很补吧,老夫也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果然,来者正是独轮法师。   “懒得废话。”说着,邪牙掏出一个小瓷瓶,将瓷瓶里黑臭的液体倒在长剑上……   “不要,不要……”南姜痛苦地蠕动着,企图逃跑,可惜身体早已成为一具没用的皮囊,根本无力支撑。   “去死吧。”说着,邪牙眼睛也不眨一下,一剑插入南姜体内,只听体内的母虫“吱吱”惨叫、剧烈挣扎几下就彻底没了动静。   房间里顿时弥漫一股腐臭味,邪牙一甩长袖,扭头走了出去。   “哎,等等我。”独轮嫌弃地看了一眼南姜丑陋的尸体,赶紧跟着邪牙走出了药浴房。   “法师有何打算?”除掉南姜以后,邪牙松了口气,眼里竟有淡淡的喜悦。   那日独轮法师在金尊的古墓里意外得到黑鳞蟒的胆汁,喝了之后竟然解了身上蛊毒,他把剩下的胆汁给了邪牙,这才知道,这是世上唯一能解幽冥蛊毒的解药,也是唯一能杀死那条母虫的东西,这才有了今日药浴房毒死南姜的这出好戏。   “我啊,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种种蔬果,养养鸡鸭。”独轮法师乐呵呵地看着他。   “如此也好。”邪牙笑笑。   “对了,众兄弟的蛊毒,你准备怎么解。”独轮法师问道。   “蛊毒兑水,分给众兄弟,每日三次,但可否完全解掉身上的毒,也要看个人中毒深浅、内力深厚而定。”邪牙淡淡道。   “嗯,全看造化……老夫告辞了,南姜一死,幽冥群龙无首,你可有的忙了,哈哈哈哈……”说着,独轮法师一转轮子,没了影踪。   邪牙站在原地,眯着眼睛朝老疯子消失的方向看了良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转身,走入大殿……   自此,幽冥教再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邪牙尊使,有的只是,教主邪牙。 作者有话要说:  尴尬,rouling两个字被屏蔽了 ☆、群策大会   落逸山庄。   “一年前,幽冥教杀我飞脚镖局二十个弟兄,虏走我价值百万货物,此仇不报,这口气,他娘的,咽不下去啊……”   “年初的武林大会,我们就商讨过对付幽冥教之策,可是洛老庄主不幸病逝,这盟主的重任该由谁来扛……”   “是啊,云辰公子还年轻,恐怕不能服众啊……”   “我们之中数少林方丈寂禅大师武功最为高强,可是大师四大皆空,定会推诿盟主之事……”   “邪牙为非作歹,实在可恶,我黄越扬愿做盟主带领大家惩奸扶正……”   “哼,黄越扬,恐怕还轮不到你做盟主吧,剑圣他老人家还没发话呢……”   “剑圣一门,出了成风这个卖国求荣的叛徒,怎么能号召武林呢……”   “……”   少了洛老庄主的主持,这个群策大会乱成了一锅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完全没有章法,最有资历的少林方丈没有到场,剑圣老前辈又神龙见首不见尾,只留得少林大弟子释贞和剑圣一门蔚空两个人焦头烂额,始终无法表态……   我打了个哈欠,心想幽冥教主南姜惨死,邪牙尊使取而代之,数百教众蛊毒全解,本是好事一桩,奈何之前作的恶实在太多,这些自称英雄好汉的武林中人始终觉得他们是魔道中人、猖狂无道为祸武林,要一锅端了……邪牙啊,邪牙,你抓了我两次,又放了我两次,咱们本就两不相欠了,只是这讨伐之势如此浩荡,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各位,稍安勿躁,请听我洛云辰一言。”终于,洛云辰起身发话了。   我强忍睡意,坐直了身体,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想的,不管去哪里都要带着我这个拖油瓶。   “想要一举歼灭幽冥教,首先我们要进得去,要想进去,必须破了古巫阵,不然一切都是徒劳。”洛云辰道。   “哈哈哈,洛家小子,这古巫阵有何难破的,我黄越扬大刀阔斧给他破了不就成了嘛。”说着黄越扬轻蔑地看了一眼洛云辰,冷笑一声。   “非也非也,黄帮主你莫小看了这古巫阵,可不是靠蛮力就能破解,倘若不得其中章法,纵使你武功高强,一年半年都走不出来,说不定还会命丧其中。”说话的是青虎门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他一说话,旁边的人纷纷点头称是。   “是啊,这古巫阵很难破解……”   “进不去教中,那不都是白搭吗……”   “……”   于是,诸派又从谁当盟主这个话题跑到了怎么破古巫阵,我又要开始耳鸣了……   “我有办法破古巫阵。”洛云辰开口道。   一时鸦雀无声,众人纷纷看向这个年轻俊秀的落逸山庄主。   “洛家小子,你能有办法破阵?”黄越扬一听急了,语气中略带妒忌之意。   洛云辰也不理睬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璀璨之物,一时光芒四射,甚是夺人心魄,正是从古墓里带出来的星空罗盘。   “这是什么……”众人不解,感觉是稀罕之物,却没有想到是大名鼎鼎的星空罗盘。   “这莫非是,是……星空罗盘……”那个青虎门的老者眼尖,认了出来。   “正是。”洛云辰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中不免露出得意之色。   “嗯,洛庄主仁义,我青虎门愿随你一闯幽冥教。”说着,青虎门一众人跟着花白胡子表了态。   这样一来,当场就有不少帮派表态愿意跟随洛云辰。   黄越扬急了,竟然破口大骂起来:“他洛云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能号令我们武林七十二帮派,老子不服。”   “黄帮主,我敬你是前辈,不计较你的出言不逊,倘若黄龙帮不愿与我们一道,我相信只要我们七十一帮派精诚团结,定能剿灭幽冥教。”洛云辰一身玄色锦衣华袍,站在上座显得威风霸道,他语气清冷不急不慢,让人听了不痛不痒。   好一个挑拨离间啊,表面上听着没什么,但是凭我对洛云辰的了解,以他的城府,黄越扬那个草包绝不是他的对手。   果然,众人闻言纷纷把矛头指向了黄龙帮,就在这时,黄越扬抽出了他的大刀,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挑衅落逸山庄。   “我呸,你个臭小子,就凭你。”黄越扬说着向洛云辰砍去。   他哪里是如今的洛云辰的对手啊,我暗自咂舌,有好戏看人也跟着精神了起来。   只见洛云辰身姿轻盈,以守为攻轻松躲开了黄越扬的大刀阔斧,突然抽出腰间早已蠢蠢欲动的赤云宝剑,“咣”一声巨响,竟把人高马大的黄越扬硬生生地震飞了出去,众人一时目瞪口呆……   只见洛云辰渐渐收起杀气,瞬间又变回那个文质彬彬的样子,只有紫玺尊戒却还在隐约闪烁妖娆的紫色光芒。   这黄龙帮主本来是想逞一回英雄的,却没想到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个大脸,看来以后很难在江湖立足了,也只好在弟子的搀扶下灰溜溜地走了……   “这莫非是……”青虎门老者突然站起了身,盯着洛云辰手上戒指仔细端详,恍然大悟起来:“紫玺尊戒。”   “哇,传说中的紫玺尊戒……”   “落逸山庄不得了啊……”   “跟着洛庄主准没错……”   “……”   耳鸣了一会,那个老者示意大家安静:“各位英雄好汉,容我李某说一句,洛庄主少年英雄,不但武功高强,还有破巫阵之法,剿灭幽冥教,指日可待啊。”   于是,在青虎门李长老的煽动下,原本举棋不定的帮派纷纷表态愿跟随洛云辰。   就这样,武林七十一帮派,上千号人,顺利归入洛云辰麾下。   我在一旁冷眼看着洛云辰脸上浮现出骄傲和得意之色,似乎极其享受众人的阿谀奉承和出生便含着的金汤匙带来的荣华富贵,恍恍惚惚,我竟然心生一个不好的想法,他为何将我一个不会武功、双腿残疾的女子带来这次群策大会,难道是因为……因为,只有我熟读《紫玺明书》,也只有我,能摆弄星空罗盘,助他大破古巫阵,成为真正的武林盟主?   我多么希望,他能回过头来,对我说:琰儿,此行凶险,你且留在山庄,等我回来。   否则,他对我的情意有了另外一层用意,就不再那么纯粹了。 ☆、夜凉如水   我坐在回廊里发呆,皓月当空,群星暗淡,我裹了裹身上的披肩,享受这片刻的静谧。   “琰儿,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我回过神,是洛云辰来寻我了。   “哦,是啊,先回来了。”我转过身,对他笑笑。   “今天有些忙,外面的宾客喝的差不多了,这才得以脱身。”他今日兴致很浓,讲话的时候神采飞扬。   “嗯,是吗。”我说。   “对了,琰儿,这次剿灭幽冥教你与我同行,那古巫阵法非你不能破除,不过你放心,我会寸步不离保护你,哦,还有,我们的婚事延后到下月底吧,待我把幽冥教的事情处理好,好好筹备下我们的婚事,这邪牙两次把你劫走,此仇不报恨难消……”他自顾自说着,全然没有征求我意见的意思。   不知为何,本该高兴的事情,我心里却不是滋味,安静地听他兴致勃勃诉说宏图伟业,而我,是替他实现这些的……贤内助吗?   “琰儿,你怎么不说话,累了吧?”他这才意识到我良久没有说话。   “我不累,我只是有些担心,幽冥教可是江湖第一邪教,如今教众蛊毒已解,打斗起来必定更加无所顾忌,何况我们这么劳师动众前去,怕他们早就收到风声,做了防备。”我道。   “嗯,这些我都考虑过,近日还会和各帮派掌门、盟主商讨对策,这些琰儿就不用操心了。”他温柔地笑道。   说话间,他已经把我推到卧房里。   “我可以不去吗,我……是个累赘。”我低下头,试探地问道。   洛云辰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那怎么行,这星空罗盘……琰儿,你放心,我会守在你身边保护你的,何况,我一刻都不舍得与你分离。”   “哦……如果这次,能够铲除幽冥邪教,或许,大家就会推举你做武林盟主吧。”我看着他问道。   “那还用说,如今江湖七十二帮派,就数我们落逸山庄实力最雄厚,倘若这次能够一举剿灭幽冥教,那么武林盟主之位,你相公我势在必得。”他说。   我看到他眼中膨胀的野心和欲望,如一团火焰,越烧越猛烈,仿佛要燎原一般……说话间,他看向右手那枚紫玺尊戒,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霸道和锋芒,让我心中一寒。   “武林盟主,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我问。   他诧异地看着我,不觉好笑:“男儿生当带吴钩,如今天下太平,既然不能醉卧沙场,就应该驰骋武林,做天下霸主,何况我有金尊的真传,尊戒在手,赤云匹敌,让那七十二帮派的人俯首称臣必定不在话下,做了这武林至尊,以后就再也没人敢欺负我家琰儿了。”说着,他摸摸我的头笑道:“累了吧,早些休息,这两天我可能比较忙,让小满多来陪陪你。” 他抱起我,把我放在床上,替我盖好被子,在我额头匆匆亲了一下,便转身离开。   房间里只留下一股若有似无的幽兰香味……   我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明明已经快入夏了,怎么还这么冷……   次日清晨,我醒的特别早,发现小满还没来,便自己简单梳洗了一番,如今我已经练就了,能够在没人伺候的情况下,在轮椅上做任何事情的本事。   不知昨晚洛云辰是不是又在书房通宵了,我想着反正起早了就去看看他吧,陪他一起用个早膳。   谁知,刚到书房门口,还未及敲门,便听到吵闹声……   “哥哥你怎么能让我嫁给李德龙那个病秧子,呜呜呜……”   是洛云婵那个丫头的声音,怎么大清早就哭哭啼啼的。   我刚欲推门进去,却听到洛云辰怒气冲冲道:“住嘴,青虎门是北方第一大帮,李德龙又是掌门独子,你嫁给他,以后必定是掌门夫人,总比给那个李文勋做小妾强。”   我刚欲伸出去敲门的手,急忙收了回来,第一次听到洛云辰发这么大的火……   “才不是,呜呜呜,你是为了你自己,巩固你的江湖地位,我不过是这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洛云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算是,那又怎样,爹爹刚走,落逸山庄靠我一个人撑着,如果你能嫁到青虎门,一南一北两大家族联姻,江湖地位必然不可动摇,你也要为我们的家族考虑啊!”   “我是个弱女子,我只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何况……何况文勋也喜欢我……”   “住口,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做了有辱我洛家颜面的事情,把药喝下去,我自有办法让你以黄花大闺女的身体嫁到青虎门。”   药?莫非云婵与那李文勋有了孩子?我心中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哥哥,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的孩子,可是你的亲侄儿啊……哥哥,我真的,真的不想嫁给李德龙啊,哥哥……”   屋内只听洛云辰哭哭啼啼,良久才听到洛云辰叹了口气:“不行,我绝对不会让我的亲妹妹做别人的小妾,我洛家丢不起这个脸。”   “哥哥,哥哥你别走……”   好像是洛云婵抱住了他的腿,屋内没了动静。   迟疑间,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趁洛云辰没看到我,还是走吧,这个事情,不是我能劝回来的……   “够了,只知道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是啊,我是只会哭哭啼啼,我又不像沐琬琰那么有用,能歌善舞,精通兵法谋略,腿没了还能帮你破巫阵,如果有天你发现她没有价值了,你也这么狠心地对她吗……”   “住嘴,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身后传来洛云婵撕心裂肺的声音,我心里咯噔一下,回头看向紧闭的房门,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洛云辰,你会这么对我吗? ☆、阎罗之约   陆离山南,死海以北。   天空雾蒙蒙的,海面氤氲着水汽,再加上三天三夜水路的颠簸,我有些反胃,只得坐在船舱里闭目养神。   “庄主,到了。”小北极跑进船舱,在洛云辰耳边低声说道,瞧他脸色煞白,身体晃晃悠悠的,看来也是有些晕船。   “先派一部分人上岸探路,再派一艘船绕小岛查探下,天黑前回报情况。”洛云辰皱着眉头思索一番后说道。   “是,庄主。”小北极心领神会。   “太顺利了,恐怕有埋伏。”说话的是青虎门那个花白胡子的老者,原来他就是青虎门掌门李天阙,在江湖还是有一定威名的,旁边那个看上去病恹恹的男子就是他儿子,洛云婵未来的夫婿—李德龙。   “是啊,爹爹。”一旁的李德龙听他老子这么一说,露出不安之色,看他唯唯诺诺的样子,怕是虎父生了个犬子。   眨眼功夫,众主事的也纷纷开始议论了起来。   洛云辰看上去很是淡定,悠悠地品着手中的雨前碧螺春。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我感觉不对劲,往他身边靠靠,道:“有些闷热,推我出去透透气吧。”   “好。”他放下杯子,起身将我推到甲板上。   迷雾中看到远处一个巨大的黑影,幽冥岛就在前方,整座岛笼罩着阴邪之气,让人不禁起了身鸡皮疙瘩。   “你有何打算?”我问他。   “不宜轻举妄动,等探子回来,我们夜闯幽冥岛。”他淡淡道。   “不可。”我却直截了当否决了他。   他不解地看着我:“夜色中突袭,不是更有胜算吗?”   “那如果,我们已经身陷古巫阵了呢。”我小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探子们都回不来了,他们已经迷失在阵法中,周而复始,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洛云辰听完我的话,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琰儿,你是怎么发现的?”   “潮汐的涨落……”我见他依旧不解,补充道:“一个时辰前,船只随着潮汐海浪颠簸的节奏,一个时辰后又重演了,不信你可以去看看那盏茶壶,是不是水又满了,而且是烫的,正如一个时辰前一样……”   “照你所说,我们一个时辰前已经身陷古巫阵法。”他惊愕地看着周围的光景,如我所说,并没有天黑的迹象,立马从怀里掏出星空罗盘递给我。   我接过罗盘,有些犹豫,倘若真能助洛云辰破了这古巫之阵,那接下来的必定是一场腥风血雨,倘若不能助他破阵,他必定威信尽失,以后也很难在江湖立足……   “琰儿,你可有破阵的办法?”他着急问道。   “哦。”我回过神来,心想眼下还是破阵要紧,如果一直待在这阵法中,大家都会精疲力竭而死……   “云辰,你用星辰诀替我护法,我去星海乾坤问路,等我回来……”我说。   “好,琰儿,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说着,他念起了星辰诀,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包围……   我闭目静心,等待星辰诀与罗盘契合,指引我打开星海乾坤的大门……   耳畔有风声呼啸,头顶有苍穹破裂,脚下似山崩地裂……   突然,被这股力量推入一个黑暗深渊……   身体越来越重,下坠速度越来越快,强大的力量让我无法呼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恢复了意识,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水潭里,水中五光十色的软体动物,散发着星辰般璀璨的光芒……   我伸出手指,触摸向我围拢过来的星光点点,它们轻盈温柔地环抱住我,将我带入水潭,海水暖暖的,一切都是美好而懒洋洋的样子……   星光游入海底,记忆渐渐褪色,伤痛全被治愈……   父亲作诗,母亲研墨,哥哥舞剑,而我则天真烂漫地绕着他们膝头撒娇,一切都是最初的样子……熟悉的木屋,熟悉的身影,还有那熟悉的悠悠笛声……   可是,我的心为什么这么酸楚,我为什么看不清他们的脸呢,我怎么能忘记他们的模样……   我要醒过来,我要找到星海乾坤的入口!   一个气泡,两个气泡,三个气泡,海底涌现无数大大小小的气泡,将我向上推了起来……   我被这些离水即破的气泡推出水面,大口大口喘起粗气来,眼前出现一道星光璀璨的大门,我精神为之一振,你终于出现了,我差点溺死在星海。   我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这星海乾坤本就是虚幻之境,也让我再次感受到了站立的快感,我鼓起勇气一个大步跨到了门内……   门内竟然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戎装长剑,巍然而立,他缓缓转过头,问我:“你是何人,竟只身闯这星海乾坤。”   我看不太清他的脸,但是能感觉到他的丰神俊朗、霸气侧漏,不禁让我想起《紫玺明书》中对战神阎罗的描述,和眼前之人简直一模一样……   这星空罗盘追本溯源确是阎罗之物,难道眼前之人,真的是战神阎罗?   他见我不做声,向我走近两步,又问道:“你是何人,私闯星海乾坤。”   “可是阎罗前辈?”我脱口而出,要问我这辈子有没有自幼崇拜的人,那么非战神阎罗莫属,那时候父亲教授我《紫玺明书》,对阎罗的描述仿佛神一般的存在,不但相貌极其英俊,才思果诀,破敌如神,战无不胜,据说他对士兵还极重情义。   对方闻言挑了下眉毛,走到我跟前,看了一眼我光着的脚丫,好笑道:“前辈?我看起来,比你大很多吗?”   我心中暗喜:“这么说,你真的是战神阎罗?”   “战神?”他笑得更开了:“我可不敢自诩战神。”   我踮起脚尖,像看古董似地仔细端详起了他的脸,可惜他带着头盔,不能一睹他的尊容,这是真人还是虚像啊,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用拳头重重地锤了一下他的胸口……   “放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有些生气的样子,恐怕这天下间有胆子捶战神阎罗胸的人,只有我沐琬琰一人吧。   他的手劲很大,见我吃痛便稍稍松了一点:“快说,你是谁,我可没工夫跟你浪费时间。”   我心中涌现万千思绪,他的手是热的,他说他跟我差不多大,他说他还不是战神……难道眼前的阎罗还是成为战神之前的少年?因为星空罗盘,让我们两个相隔千年的人在这星海乾坤相遇了……   我喜上眉梢,少女心泛滥起来,就像小女生见到偶像一般花痴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你,好激动,哈哈,呜呜……”一时热泪纵横。   对方露出无奈之色,手上一使劲把我拉到他跟前,恶狠狠地说:“你再不说,我可要不客气了。”   “我……”我咬了下嘴唇,笑吟道:“我叫沐琬琰,是大宋沐广仁将军之女。”   “大宋?”对方皱了皱眉,露出不解之色。   我使劲点头:“千真万确,我算了下,距离阎罗前辈所在的年代刚好晚了一千年,没想到这星空罗盘竟然这么神奇,让我在星海乾坤遇到前辈,刚才一时太激动了,还望前辈恕罪啊……”我看了一眼自己被抓得通红的手腕。   他松开了我,似信非信的样子:“你是说,你是比我晚了一千年的人?”   “是啊,战神阎罗,本就是小女子在书中读到的神一般的存在。”我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满脸崇拜,看起来一定花痴极了。   “哈哈哈哈……不要前辈前辈的了,我听着好生奇怪,那么沐姑娘到这星海乾坤来,是所为何事?”他问道。   “糟了,我差点忘了,我进入星空罗盘是为了找破解古巫之阵的方法。”感觉自己进入星海乾坤已经很长时间,不知道洛云辰那边怎么样了。   “古巫阵法有何难破。”他轻笑一声,虽然年纪轻轻,却露出了王者俾睨众生的神情。   “我所在的空间,有上千条性命被幽冥邪教的阵法所困,望战神给我指点一二。”我看着他,认真说道。   他想了想,看向我:“我也是第一次进入这星海乾坤修炼功法,穿越千年的时空遇到你,也是你我有缘,何况你一口一声前辈,一口一个战神,说的我还真有点……不如,我们一物换一物。”   “好是好,可琬琰没有值钱的东西。”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光着的脚丫。   “哈哈哈哈哈,我阎罗又不是贪财之人……”   还没等他说完,我突然想起来身上确实有一件宝物,便利索地宽衣解带起来。   阎罗一怔,脸颊泛起红晕:“你做什么?”   “我有一件祖传的桑蚕素衣,穿着它可御冰火,克刀枪,我这条小命,要不是它,怕是死了无数次了,我把它送你吧,你告诉我如何破阵?”说话间,我已经把素衣脱了下来,递到他眼前。   一阵少女的温热芬芳扑面而来,他脸红了一下,轻咳一声:“咳,你穿吧,我不需要。”   说着,他背过身,犹豫了一会,又转过来看着我,一抬手,取走了我右耳的耳坠,弄得我不知所措……   “我告诉你破阵之法,你答应我,再来这星海乾坤找我一次,届时我把这个耳坠还你,如何?”他笑着,在我面前晃了下手中的耳坠。   “好,如果这次我能活下来,我一定再来星海乾坤找你……那破阵之法?”我小心翼翼地问。   “很简单,等下你走出这扇门,回到自己的空间,水里就顺着罗盘第三根指针的方向走,上岸就跟着第七根指针的方向走,就好了。”他道。   “好,我记住了,那,琬琰告辞,阎罗的大恩,琬琰这辈子不会忘记。”我把素衣穿回去,向他恭敬作揖。   “一千年以后的女子,真有意思。”他笑道。   “后会有期。”我吐吐舌头,跟他挥挥手,虽然还想再和阎罗聊聊,可是当务之急还是早点回去帮洛云辰破阵吧,说着,转身跳进了星光门……   偌大的星海乾坤只留下阎罗一个人,他低头看看掌中的耳坠,淡淡一笑,自言自语道:“好一个玲珑女子,后会有期。” ☆、血腥屠杀   “琰儿,琰儿……你醒了?”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耳边刀剑声声,洛云辰着急地唤我名字……   不好,在我昏睡期间,邪教鬼影死士偷袭,这会儿已与众位江湖义士打作一团。   我猛地睁开眼睛,紧握星空罗盘的双手已然汗湿……   “琰儿,可有破阵之法?”洛云辰急切问道。   “水上跟着第三根指针,岸上跟着第七根指针。”我努力回忆阎罗跟我说的话。   “快送我到船舵那里,让其他船跟着我。”我大喊道。   “好。”洛云辰赤云一振,挥剑为我开出一条道来,紧接着把我推到船舵处,道:“有我护你,切莫慌张。”   我点点头,寻着罗盘第三根指针指引的方向开去,不管身后喊杀声如何震天,我只管安心掌舵……   终于,天空暗了下来……   海面古巫阵法已破,黑影死士消失得无影无踪,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走吧,趁天色还不算太晚,我们赶紧上岸,让大家跟着我走,幽冥教入口应该就在不远处。”我说。   “好的。”洛云辰紧握着我的手道:“你睡了好久,真怕你醒不过来。”   “这不是没事嘛,事不宜迟,我们走吧。”我笑笑。   要不是遇到进入星海乾坤修炼的战神阎罗,恐怕我这一去也是无功而返,这上百条性命都要葬送在这里,阎罗,谢谢你。   手中的星空罗盘闪过一丝光晕,无声无息,稍纵即逝。   跟着第七根指针,我们一行来到一处荆棘遍布的石门。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洛庄主你们没搞错吧……”   “这个小丫头行不行啊……”   “……”   我自动屏蔽了身后的耳鸣声,抬头看了眼天空,道:“云辰,我敢肯定这就是入口,我们走出古巫阵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洛云辰心领神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出将军一怒,瞬间,石门被他一剑劈开,轰然塌落……   “好深厚的功力啊……”   “洛庄主好身手……”   “……”   洛云辰不去理会那些溜须拍马之言,大声喝道:“今日,就是幽冥教的末日。”   “好!”众人备受鼓舞……   突然,石门内万箭齐齐射出,前排的人猝不及防中箭身亡……   “铁盾门掩护,其余人跟我冲进去!”洛云辰大喊。   于是,我被小北极推着,跟大家一起杀进了幽冥教……   显然,邪牙没有料到我们会这么快走出巫阵,入口的防布太过疏漏,竟被我们一举攻破,直捣黄龙……   “邪牙,快滚出来!”洛云辰大喝道。   要说洛云辰与邪牙的过节那可就复杂了,主要原因是邪牙当年劫亲差点杀死我,后来又多次劫我,还害我丢了双腿,这个结在洛云辰心中埋了很久,今天新账旧账怕是要一起算了。   “我还当是谁,原来是洛庄主。”大殿深处传来一个邪魅的男声。   一个黑袍锦衣男子在众死士的拥护下缓缓走来,他五官俊秀,仿佛雕刻的古代美男一般,笑起来更是邪魅横生……   “邪牙,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说话的是飞脚镖局的大胡子,年前被幽冥教杀了不少弟兄,见到他出来,恨得那个牙痒痒。   “那么多人要我邪牙的命,你们有本事,那就来吧。”邪牙嘴角浮现一抹嘲讽的笑,眼神在台下数百武林人士身上略过,却我身上顿了顿,露出些许惊诧之色,欲言又止。   我跟邪牙也算是“旧相识”了,这兜兜转转几年间,抓了我几次,又放了我几次,但我却从未见他出过手,他的功力怕是不在南姜之下,但是绝非洛云辰的对手啊。   “哼,休要张狂。”洛云辰大喝一声,紫色的杀气在他周身弥漫开来,赤云如火一般艳丽,紫玺露出嗜血的狂躁……   小北极把我往后拉了拉,俯身说:“沐姑娘,他们要开打了,庄主让我保你安全,我还是带你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也好,我们就不要掺和进去了,要不回船上吧……”我示意小北极把我推回船上,等他们打完再来。   “好。”小北极一听高兴坏了,推着我掉头就跑。   身后喊杀声一片,我心想这回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怎知就在这时,教门口轰然落下一块巨石,直接把出路堵住了,难道邪牙想要把我们都困在这里,来个瓮中捉鳖?   “沐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小北极一看后路已绝,急忙抽出长剑,替我挡下了身后追上来的幽冥教杀手。   “跑呗,还能咋办啊。”我抡起袖子,卯足了劲推着轮子。   “沐姑娘小心啊,等等我……”   说着,小北极追了上来,我两却不慎跌入了一个暗道,只听得耳边铁链之声哗啦啦啦,紧接着就顺着暗道滑到了一个……我借着墙壁上火把的光亮仔细瞅了一眼,惊讶道:“居然是个,修罗场。”   “什么修罗场?”小北极连忙把我扶到了轮椅上,惊慌地朝四下挥剑,发现没人追上来,这才松了口气……   “我们误打误撞,这里暂时安全,先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出去的路吧。”我说。   小北极点点头,便和我一起,四处摸索了起来,这修罗场就是训练幽冥教那些死士的地方,看看这些器具就知道训练有多残酷……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我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铁链声,速度极快,朝我们而来,我惊声说道:“荒原狼!”   对,就是那个狼族杀手,他熟悉我的气味,想必是嗅着找过来了。   “臭丫头,我总算找到你了,哈哈哈哈。”荒原狼提着带血的尖刀从暗门走出,朝我二人步步逼近。   “你,你是谁……”小北极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问。   “若不是你在月圆之时,喂我喝了处子之血,害我失控,我也不会被南姜责罚,残了这只手……”他恶狠狠地看着我。   手?只见他右手提刀,左边那个袖管里面似乎是僵硬的假肢,南姜真狠啊,我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哼,我一只手,也可以要了你两的性命。”荒原狼挥起尖刀,三两下将小北极甩到石墙上,小北极那小身板哪经得起这般摧残,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哈哈哈,臭丫头,这么杀了你,未免可惜了你的姿色,虽然没了腿,但是这脸蛋,啧啧,难怪邪牙……”荒原狼色眯眯地朝我一步步走来……   突然,一把玄铁长剑从他的背后刺穿心口……   荒原狼显然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死不瞑目……   长剑抽回,荒原狼缓缓倒下,来者,居然是教主邪牙。   “哼,南姜的狗。”邪牙冷眼看着他的尸体,露出不屑的神情。   “邪牙……”我还没从刚才的一幕缓过神来,呆呆地看着他。   他看了一眼我空空的裙下,俯下身,轻轻替我擦去眼角的泪水:“看来,是我害了你。”   我摇摇头,笑说:“我们扯平了。”   他亦笑笑,神色从未有的温和,柔声道:“扯平了,不过,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保护你了。”   他收敛起笑意,直起身回头看去……   洛云辰一身白衣,在暗门外提剑而立,这杀气,这怒意,是非要邪牙命不可了。   “邪牙。”我抓住邪牙的衣袖道:“你快逃吧,你不是他的对手,活着,至少比死了好。”   他轻轻推开我的手,淡淡一笑道:“这世上,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但愿有来世,我们还能相遇。”   我注意到洛云辰的愠怒越来越深,甚至有些狰狞。   只感觉这修罗场蓦然刮起了一阵烈风,这是他要使出悍龙诀了吧,悍龙一出,血洗生灵……   邪牙明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还是凌然一跃迎上了他的剑,玄铁与赤云相碰撞产生的气浪威力,让整个修罗场为之一震。   一口鲜血从邪牙的嘴角溢出,顷刻间玄铁剑被震得粉碎,他亦颓然倒在了地上……   “结束了。”洛云辰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我们回家吧。”   他推着我,走回了幽冥教的大殿,血流成河、触目惊心、尸横累累,我感觉胃中翻滚,一阵耳鸣,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这世上,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但愿有来世,我们还能相遇。”   我从梦中惊醒,邪牙最后说的话还犹在耳畔……   外面传来觥筹交错、欢呼大笑的庆祝之声,看来已经返航了,都结束了。   我翻了个身,把自己蒙进被窝,只是一闭上眼就看到幽冥教血流成河和邪牙颓然倒地的场景……   “沐姑娘,醒了吗?”是小北极在敲门。   我探出头,无奈坐起身,道:“进来吧,我醒了。”   小北极闻言,端着个盘子走了进来:“不好意思沐姑娘,船上没有女眷,庄主又在忙着应酬,所以只能由我来给你送吃的了。”   “谢谢你,你的额头,没事吧?”我看他额头红肿,应该是和荒原狼打斗的时候弄伤的。   “没事儿,这点不算什么,哦,对了,这次我们成功剿灭幽冥教,武林七十二帮派都说要拥立我家庄主做武林盟主了呢,嘿嘿,这会啊,都在外面庆祝呢。”小北极一边摆放餐盘,一边高兴地说着。   “哦,武林盟主,真好……你先出去吧,等会饿了,我自己会吃。”我道。   “好嘞,那小北极先行告辞,有什么事情喊我就行。”说着,他欢快地跑了出去。   我叹了口气,无力地躺下……   次月初,洛云辰在武林七十二帮派的拥立下成为了新一任武林盟主,一时风光无限、门庭若客,日日推杯换盏,穿行于歌舞声色。   而这种日日应酬、虚情客套的生活,却不是我想要的。 ☆、不负与共   回到江南,已有十日,而我却没有见到洛云辰一眼,心中未免失落。   终于在第十一个夜晚,他喝得醉醺醺地跑到我房里来,身上满是脂粉味。   “你喝多了。”我无法起身相迎,只能去桌边给他倒了一碗茶水,道:“喝点茶,解解酒吧。”   他靠在床上,不停地捏自己的太阳穴:“琰儿,这几日太忙了,都没时间来看你,不怪我吧。”   “不怪。”我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心里却很清楚,以往无论多忙碌,他都会抽空来看我,如今,他却只顾着声色和应酬。   “做了这武林盟主,事情比以前繁琐多了,谅解一下,婚事,我已经在着手准备。”他喝了一口茶水,闭目说道。   “云辰,我问你一事,请你,如实相告。”我坐在他身边,淡淡地看着他。   “嗯,你问。”他睁开眼睛看着我。   “你可愿意,为了我,放弃紫玺尊戒。”我道。   洛云辰坐起身,一副听了笑话似的表情:“说什么傻话,这尊戒助我大增功力你也是看到了,天下间那么多人都想得到,你让我放弃?”   我认真地看着他,点头道:“自从你得到这枚紫玺尊戒,武功确实比之前霸道,但是,你的心,却……”   说着,他一把抓过我的手,放在他心口上:“我的心,一直没有变,琰儿不要乱想。”   但是,你的心,却……着了魔。   我黯然地抽回手:“这几天,你每日和歌女舞姬作伴,不曾来看我,你可知道,我夜夜做梦,梦到那些血流成河的画面……”   “哼,我问你,你与邪牙是何关系?为何他死前说来世还要遇到你?”他有些生气地坐起身。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竟也有些生气:“我与邪牙,清清白白。”   “无理取闹,我不过是和那些歌女舞姬逢场作戏罢了,而你却和成风、邪牙这两个男人不清不楚!”他生气地站起身,酒气冲天。   “我……”我一时无语,成风于我确有救命之恩,也曾山盟海誓过,但是如今他已是她人夫婿,早就殊途陌路,而那邪牙于我却是两不相欠,何来的不清不楚。   “早点睡吧。”洛云辰语气缓和了一点,看了我一眼,悄然离开……   房间空落落的,只剩我一人,我取出怀里的星空罗盘,抚摸一下,自言自语道:“真的如洛云婵所言,我在他眼里,已经没有价值了,情爱对他而言,哪里有名声和权势重要。”   “咚咚咚。”   寂静的夜晚,忽然传来敲门声,仔细一听,是敲窗的声音……   “谁啊?”我吓了一跳。   “徒弟媳妇儿,是我。”   老疯子?   我半信半疑地打开窗户,一个黑影跃了进来,果然是独轮法师。   “法师怎么来了?”我又是惊又是喜,见四下无人,连忙把窗户锁了起来。   “哈哈哈……”老疯子见到我,分外高兴。   “嘘。”我示意他不要太大声,免得让人听见,虽说老疯子曾传授洛云辰内功,但是这会刚剿灭幽冥教,风头未过,他又是旧部,要是被人发现难保让洛云辰难堪。   “哦哦哦,我懂,我懂。”老疯子压低声音说话的样子很是滑稽。   “法师怎么来找我了呀?”我不解地问。   “给你带礼物来了。”说着,老疯子扯过身后一个黑色的大包裹,黑布一掀,是个精良的轮椅。   “这,法师,有心了。”我笑道,看来我断腿一事,连久居深山的老疯子都知道了。   “唉,那日血洗幽冥教,我看到你们了,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搞的,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竟然丢了一双玉腿……”老疯子露出惋惜之色,道:“老夫亦是断腿之人,这么多年对轮椅也算是有研究,这不给你做了一副,你试试吧。”   “法师费心了。”我也不推辞,老法师虽然有些疯癫,但是冒着风险给我送轮椅这件事,让我很是感激。   “果然很舒服。”我笑道。   “嘿嘿,这可不是普通的轮椅,你看……”说着,他轻触一处机关,一条腰带缠住了我的腰身,再一触机关,数只飞镖射出,再一拉横杆,轮椅竟然自己动了起来……   “法师你真是太厉害了。”我不禁感慨。   “哈哈,小丫头不要跟老夫客气,你与洛云辰快结婚了,就当是贺礼吧。”他笑着抚摸自己的胡子。   “结婚……”我黯然地笑笑。   “额,可是老夫说错话了?”老疯子不解的问。   “法师,当日血洗幽冥教,你看到了?”我问。   “是啊……唉……”老疯子闻言不禁黯然叹气。   “他,像着了魔一样。”我咬了咬嘴唇,回想起那一幕幕,心中不免酸楚。   “是紫玺尊戒。”老疯子若有所思道:“尊戒是战神阎罗之物,心中正义的人可以驾驭它,成为真正战无不胜的王者,而心存私心的人得到尊戒,反而容易丧失初心,走火入魔,所以才会有血洗幽冥教的惨幕。”   “你也觉得,是紫玺尊戒,让洛云辰迷失了自己?”我问。   老疯子没有答话,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清明:“逝者已矣,但愿那臭小子来生投胎好人家。”   他说的臭小子,是邪牙吧,给南姜做了十几年男宠,过着忍辱负重、颠沛流离的生活,一死反而让自己解脱……   “法师,我身份特殊,如今他当了武林盟主,迎娶一个官宦皇族之后,怕是影响他今后在武林中的发展,何况,在他心里,我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我亦觉得这不是我要的生活。”我说。   老疯子沉思片刻道:“那丫头,你有何打算?”   “法师,带我离开这里吧。”我看着他,道。   “离开容易,安身难,丫头想好去哪里了吗?”他问。   “明晚还是这个时辰,法师再来找我吧。”我说。   老疯子点点头:“好,明晚来找你,走与留,你说了算。”   说着,他纵身跃出窗外,消失在了夜幕中。   我呆呆地看着窗外倾泻了一地的绝美月光,徒留一声叹息……   次日晚膳,我亲自下厨,备了一些拿手菜。   “小满,云辰还没回来吗?”眼见菜都凉了,我忍不住问道。   “这……是啊……”小满支支吾吾地回答。   “去哪里了,喊他回来吧。”我说。   小满面露难色道:“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我不解。   “听小北极说,城东新开了一家春红坊,江南一带权贵都被邀请了去……”她低着头小声说道。   “哦,那今晚,是要在那边留宿了吧,饭菜先别倒,若是晚点回来肚子饿,可以热下。”我心中凉凉的,语气亦是淡淡的。   “是……”小满应道。   回到屋内,我换了身粗布衣服,这身衣服,还是初遇成风之时,他带我去集市时量身定做的,时光匆匆,往事历历在目……   我收起思绪,整理包袱,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可以带走的,我坐在老疯子给我的轮椅上,捧着星空罗盘发呆,答应有机会再去星海乾坤见阎罗前辈一面的,还没来得及跟他道谢呢……   “咚咚咚。”   我精神为之一震,推开窗户:“法师,进来吧。”   “小丫头,想好了吗?”老疯子轻车熟路地跃进来,直入主题地问道。   “嗯,想好了。”我笑着说道。   “去哪里呢?”他问我。   “去谋乌山吧。”我答。   “谋乌山?”老疯子有些惊讶。   “是啊,战熙哥哥不在汴梁,琬琰不想回沐府,想来想去,还是去找无泱前辈喝茶吧。”一方面确实无处安身,另一方面,有个心结未解,想找个人说说话。   “哈哈,不按套路出牌啊,好,那洛云辰那边,你可有交代?”他问。   “不负君心,却难相随。但愿长安,不负与共。”我道。   老疯子缩缩鼻子,耸耸肩:“不懂你们文绉绉的,若丫头想好了,我就把你安全送到无泱老儿处,这之后的事情,老夫可就没法管啦。”   我点点头,道:“嗯,有劳法师,我们走吧。”   谋乌山。   独轮法师护送我到剑圣的居所前,道:“沐姑娘,我敬你巾帼不让须眉,男女情爱之事老夫也不懂,只能陪你到这里了,希望无泱老儿可以解你心结。”   “有劳法师了,保重。”我向他行礼道别。   “保重。”   从此以后,江湖便再也没有独轮法师的踪迹。 ☆、安心等待   辞别独轮法师,我独自来到剑圣府邸前,那是一处很有情调的竹屋,依山傍水,乐得逍遥,这一点,倒是很符合无泱前辈的性子。   院子没有上锁,我推门而入,穿过廊境,扣响门扉。   不一会儿,门内传来步履声,“吱呀”一声,开门的是成风的师弟蔚空。   他见我到来,却不意外,礼貌地微笑示意我进去。   “有劳了,不知尊师无泱前辈是否在家中。”我问道。   倘若不在家,那我也只好厚着脸皮住下了。   “谁啊?”莺歌从屋内姗姗而来,令我吃惊地是,她已怀有身孕。   “莺歌,你……”我心里着实为她高兴。   只见她与蔚空二人相视一笑,面色也绯红起来。   “原来二位已经喜结连理,恭喜啊。”我笑着说。   “谢谢沐姑娘,可是你的腿怎么……”她看着我的腿,脸上露出了惊讶和疼惜之色。   “不碍事,不知道无泱前辈是否在家中?”我笑着问道。   “哦,师父在家,还愣着干嘛,请沐姑娘进来吧。”她吩咐蔚空道。   剑圣前辈的居所很是简朴大气,蔚空带我进到里屋,只见无泱正在榻上闭目打坐。   “我在此等候吧。”我示意蔚空,不要打扰前辈静休。   “沐姑娘,进来吧。”此时,无泱却开口说道。   蔚空将我推到无泱跟前,端来两杯清茶,便退了下去。   “前辈,打扰了。”我心中却很是疑惑,无泱前辈好像知道自己要来似的。   “哈哈,沐姑娘光临寒舍,请喝茶。”无泱笑道。   “不瞒前辈,我是实在没地方去,才会让独轮法师送我来这里的。”我怯怯地说道。   “呵呵,沐姑娘的身世,老夫也是略有耳闻,怎会没地方去。”他故作疑惑地说道。   我抿了一口茶水,感觉喉咙清润不少:“好茶。”   “小徒蔚空精通医术和茶道,老夫也喜欢喝他泡的茶,恬静清雅。”无泱笑着端起茶杯,浅尝一口,忽而问道:“沐姑娘,听说洛庄主带领武林七十二帮派剿灭了幽冥邪教,已然当上了这武林盟主,你怎么放着荣华富贵的日子不过,跑来我这里?”   “哦,是啊,他是当了武林盟主……”我苦笑一声:“只是琬琰,厌倦那样的生活,想做一只闲云野鹤,天涯寄旅,可惜双腿已经残废,不能浪迹天涯,只得到前辈这来,讨一碗清静的茶喝。”   无泱摸着胡子笑而不语。   “前辈,如今琬琰没有地方去,可否收留我?”我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   “沐姑娘,老夫有话问你,你如实答我。”他避开我的问题,笑着说道。   我愣了一下:“前辈请说,琬琰一定如实相告。”   “你心里,可还有我那劣徒成风?你只需要回答,有,或没有。”他问道。   “……我”无泱的问题好突然,手抖了一下,茶水倾洒出来,我深呼吸努力平复一下心情,认真的看着他,回答道:“有。”   “嗯。”他点了下头,这似乎是无泱想要的答案。   “可是,我哥哥说他已经做了辽国驸马,我……”想到那日在月仙楼,他与辽国女子香艳一幕,对兴平公主的冷漠无情,对我的狼狈调侃,心中一阵绞痛……   “那对于他的身世,是辽人一事,你有何看法?”无泱又问道。   “辽人也好,宋人也罢,要认定一个人,难道不是从他的为人来评判吗?我虽自幼生长在沐将军府,亲生父亲还是当今圣上,还有一个抗辽的将军哥哥,但我明白一个道理,识人不能只识表面,要识内心。”我说道。   “嗯,但是他和萧太后南下侵宋,你心中难道没有芥蒂吗?”无泱又问道。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当初确实是南姜和萧太后抓了我要挟成风,我知道他是被逼无奈,可是不论是不是被逼无奈,他始终是站在辽国的军队,和战熙兵戎相见,杀我大宋将士……   “看来沐姑娘还是心有芥蒂的。”无泱看穿了我的心思。   “嗯,虽说当时情况有些复杂,但是他毕竟与大宋的将士们站在了对立面……”我无奈地叹息一声。   “倘若我告诉你,他没有做辽国驸马呢?”无泱笑着看向我。   “啊……”我有些惊讶,明明说是已经成亲了,难道是战熙为了让我死心嫁给洛云辰,编造的谎话?   无泱抚着胡子,笑着说道:“风儿是我一手带大的,秉性纯直,行事光明磊落,表面上潇洒不羁,但是骨子里却是个死心眼,认定了你,又怎么会娶别的女人呢?要不是当时情况紧急,他定然是宁可赴死,也不会随辽国大军南下侵宋,你可知道,也正是他极力的调解,才有了潭渊之盟、两国议和,如今的天下太平……”他顿了顿又说道:“你断腿一事,他一直心存愧疚,也是为了让你后半生能过安稳富庶的日子,才会在你面前演了一出戏,好成全了你和洛云辰,也好让那位辽国公主彻底死心。”   听完无泱前辈的一席话,我早已泪湿衣襟,心中却不胜欢喜,知我者成风也,我亦没有看错他、辜负他的情义。   “那他现在何处?”我问道。   “半月之前来找我喝过酒,也是酒后跟我坦言,说明了这一切,这会儿该是仗剑天涯、四海为家罢。”无泱思索一番,乐呵道。   “差一点,我就嫁作他人妇,仗剑天涯,那倒是很符合他的风格。”听闻他不知所踪,我有些失落,无奈笑道。   “所以沐姑娘,你是愿意等风儿,还是让老夫派人把你送回洛盟主身边,选择权,在你手上。”无泱起身,替我满上茶水,道。   “我等他。”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愿意等他回来,与他一起瘦马天涯,看遍世间繁华,不管多久,我都等。”   “那老夫就把这个不省心的徒儿交给你了,我对他死去的爹娘也算有个交代吧。”说着无泱大笑了起来。   “不过,我还得麻烦无泱前辈帮我个忙。”我说。   “沐姑娘但说无妨。”他笑道。   “我想,去他的小木屋等他。”我露出一个娇羞的表情。   我在无泱前辈的竹屋小住半月后,他便让蔚空驱车把我送到了与成风初遇的木屋,临行前莺歌帮我备了些干粮和衣物。   初夏时节,姹紫嫣红,一切如初遇时的样子。   我在这里,安心等你回来。 ☆、重逢相守   每日晨起,煮一锅白粥果腹,研一方清墨丹青,纵情山水间,泼墨写诗意,在日落黄昏对着闲云野鹤独饮一杯薄酒,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了半月有余。   雷阵雨后,山间的空气变得清透起来,混合着泥土和花草的香味,缠绵入梦,该午睡了呢。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人……战神阎罗,我还欠他,一个约定。   我掏出星空罗盘放在床头,托着腮自言自语道:“这可如何是好,想要进入星海乾坤,必须有星辰诀护体,可是我不会啊……阎罗前辈,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不是人家不守信用哦……”   我把罗盘放到嘴前,大声说道:“阎罗前辈,你听得到吗?”然后又用力晃了一下罗盘,却没有半点反应。   “看来无法赴约了,嗯,好困,先睡吧…….床好软,香香的……”说着,我把枕头放在脑袋下,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一个气泡,两个气泡,三个气泡,身下涌现无数大大小小的气泡,把我轻轻托了起来……   “一千年以后的女子,你终于来了。”   我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这不是阎罗前辈吗?   他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伸出一只手到我面前。   “阎罗前辈……”我抓住他的手,起身,发现自己再次身处星海乾坤。   阎罗还是那一身戎装,飒爽威严的样子,只是笑盈盈的眼神,让这个被后人描述成战神的男人看上去没有那么凶恶,而是多了一些温和、可爱的味道。   我突然觉得他像一个人……   “我是在做梦吗?”我不解地看着四周的景象。   “我听到你唤我,就来寻你了,古巫阵破了吗?”他笑着问我。   “嗯,破了,谢谢前辈。”我答道。   “那就好。”他笑笑,突然走向我,靠得我很近,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和心跳声。   “好了。”他说。   我一摸自己的左耳,是耳坠,上次被他取走的那个耳坠……   “沐姑娘,你随我来。”说着,一把把我拉到他身边,不由分说,带着我跳入星海乾坤的大门……   我只感觉耳畔风声呼啸,不一会儿,脚下着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阎罗的怀里。   “没事吧?”他扶起我,问道。   “没事……这是哪里?”我揉了揉脑袋,四下张望一番,黄昏光景,身后是个残垣断壁的宫殿,有几个士兵把手。   “这是战国。”他笑道。   “洪荒战国?一千年前?”我惊讶得瞪大眼睛。   “嗯,我的时代,只是我必须在明日日出前把你送回去,不然你会在这千年轮回中灰飞烟灭。”他严肃地说:“你,相信我吗?”   “相信。”我斩钉截铁的回答,却把他逗乐了。   “你我不过一面之缘,为何如此肯定我不会害你?”他好笑道。   我踱了几步,不知如何作答:“因为,就是相信你呀。”   他笑意更深,拉着我径直朝不远处的营地走去,一路上遇到巡逻的将士无不向他恭敬行礼。   洪荒战国的传奇人物—战神阎罗,竟就站在我身边,穿越千年时空,这是一种何等奇妙的际遇。   “陪我,看日落,看星月,如何?”他问我。   “好啊,一千年前洪荒战国的天空,一定很美。”我笑着在石子路上一蹦一跳,跟在阎罗身后,来到一处人声僻静,风景独佳之处。   他搂着我,一个轻跃,带我上到屋顶。   浑圆的日落带着亘古不变的色调洒下一地光辉,美极了。   “你看,真美。”我伸开双手想要拥抱这个大汤圆。   “是啊,真美。”他亦学着我的样子,张开双臂。   我们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好长,仿佛能延伸到天际尽头……   渐渐地,最后一缕余晖被夜幕取代,晚风习习,繁星满天。   “阎罗前辈,你可知道,我是个断腿之人。”我坐在他身边,看着他说道。   “你怎么会断腿?”他皱了下眉头,看向我光着的脚丫。   “是啊,那时候我身上毒没有全解,为了给哥哥送情报,在冰天雪地策马狂奔三天三夜,腿被冻没了,被军医锯了。”我淡淡道。   “送情报?难不成,你也是将门之后。”他问。   “是啊,我养父是大宋名将,哥哥也是将军,所以阎罗前辈的大名,我自幼耳濡目染。”我托着腮帮子,歪着脑袋瞅他。   他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巾帼英雄,失礼失礼,不过,别叫我前辈。”   “哦。”我嘟起嘴,心中嘀咕,明明比我老了一千岁,还不让叫前辈。   “对了,你打仗那么厉害,后世都管你叫战神哦。”我笑道。   “是吗。”他却不以为意,悠悠道:“若不是为了要一个安稳的现世,我也不会选择征战天下这条路,如今,却已经再也没有退路了。”   “如果天下太平,不需要打仗,你最想做什么呢?”我问。   “想过风一样无拘无束的日子,和心爱之人看遍世间繁华。”他轻笑道,温柔地看着我。   星空璀璨,此时无声,谁不想有个安稳的现实,和心爱之人执手偕老呢。   我站起身,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脚:“趁还未日出,我给你跳个舞吧,日出之后,我便再也不能站立,只能终日坐在轮椅之上。”   “好啊,愿睹芳华。”他摊开手,做出一个请便的姿势。   虽无声乐伴奏,但也能用尽生命最后一场绚烂舞出一曲绝唱。   双脚在斑驳的瓦砾上踩得血肉模糊,泪水不禁溢出,内心却很,痛快。   “疼吗?”他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我。   “疼,没有什么比疼更能让人清醒。”我说。   他拉过我,替我抹去眼角的泪水,就像一场梦,只是再璀璨的星空也要迎来日出,再不舍得分离的人儿,都要辞别。   “天快亮了,我送你回去吧,以后,怕是也无缘再见了,但愿,千年以后,还能在轮回中遇到你。”他的语气中有淡淡的哀愁和不舍。   为什么,他给我的感觉,这么熟悉……   “我能看看,你的样子吗?”我看着他的眼睛,小心问道。   阎罗愣了一下,轻笑一声,缓缓取下自己的头盔……   时空仿佛在此刻静止,那颗隐在额前发迹中的朱砂痣,那舒眉朗目的俊逸面容……   风声呼啸,斗转星移,视野模糊……   我从梦中惊喜,下意识摸了下左耳,耳坠竟已然挂在耳朵上,起身回首,却迎来一双温柔的目光……   “睡得好香。”   只见成风风尘仆仆而来,微笑倚靠在门口,额前的发丝被晚风吹得有些凌乱,一颗红色朱砂痣隐没在他发迹中……   我心中喜悦,千年之后,我们在轮回中……   重逢。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